静静的辽河_老张【完结】(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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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我也好想你啊!亲爱的,你还是那般的繁茂和健康!祝你长寿!祝你健康!

  我拽着长柳枝,深深地呼吸起来,立刻嗅闻到股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和稻

  香以及粪肥的芬芳气味:好香啊,好醇厚的故乡气息啊!

  啊,小镇,故乡的小镇,在阳光、微风的沐浴和抚慰之下,她,还是那么纯

  朴,那么宁静,那么祥和!一排排青砖灰瓦的古老民宅错落有致地伫立在公路的

  两侧,升腾着枭枭的炊烟,从那整洁、宽阔的院落里,不时地传出再熟识不过的

  亲切乡音。

  哟,听啊,听啊,快听啊!那时断时续的、幸福的嘻笑、调逗之声,与新三

  婶和老姑的嗓音是何等的相似啊;那雄鸡咯咯咯的嘶鸣之声,还有大黄狗的轻吠

  之音,应该是奶奶家才会拥有的啊!

  我循声望去,嗨,这不是奶奶家么!望着奶奶家那隐映在柳树林里的、深灰

  色的、高耸的屋脊,我兴奋得纵身跃起,正欲狂呼乱喊一番,突然,本能的羞愧

  感使我嘎然止住了喊叫,我将汽车悄悄地停在奶奶家的院外,满含柔情的目光久

  久地扫视着奶奶家的宅院:奶奶,奶奶,你还生我的气么?奶奶,奶奶,你还愿

  意看见我么?

  突然,我的眼前渐渐地模糊起来,奶奶家古朴的宅院,变成一片朦朦胧胧的

  写意画,我没有胆量喊出声来,一边默默地呼唤着:奶奶,奶奶!一边启动汽

  车,依依不舍地移开奶奶家!

  啊,生产队,这不是与奶奶家仅仅一墙之隔的生产队的大院子么!看啊,破

  败不堪的大队部;空空荡荡、穿风漏雨的大仓库;东倒西歪、早已没有任何牲畜

  的牛棚、马圈;乱纷纷的院落里,残破的铁锄、铡刀,随意丢抛,呈现着一幅让

  我沮丧的衰败之相。

  汽车继续往西游移而去,啊,池塘,这不是故乡的小池塘么,这不是给予我

  无限幸福回忆的小池塘么,望着那清莹的水面,嗅闻着扑鼻的芳香,孩提时代,

  光着屁股,晃动着小鸡鸡,一身水淋地与伙伴们嬉玩打闹的场景放电影般地从脑

  海里浮现而过。

  哇,水泊凉亭!汽车绕过微波泛起,凉意爽心的小池塘,紧邻着开阔的水

  面,三叔那栋未经任何部门批准而随意搭建起来的、简陋不堪的,被乡邻们戏称

  谓“水泊凉亭”的红砖小平房,依然孤傲地、我行我素地、不可一世地伫立在那

  片茂密的柳树林的边缘。

  我将汽车停滞在三叔逍遥宫般的水泊凉亭前,再也不肯移动一下,我没有勇

  气跳下汽车,冲进三叔的逍遥宫去,却又心有不甘地就此悄然无声地溜之乎也,

  我依着车窗,眼里擒着无限伤感的泪珠,长久地凝视着孤零零的水泊凉亭,凝视

  着,凝视着,凝视着,凝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难挨的分分钞钞,突然,逍遥宫的木板门无声无息地被人

  推开,一个体态丰盈、腰身壮硕的女人,扎着溅满猪血的脏围裙,扬着肥实的,

  同样沾满血污的手掌,踏着没膝的绿草,欢快地向我奔跑过来:“小力子,嘿,

  混小子,小骚蛋子!”

  “三——婶——,”我由衷地呼唤一声,滚滚的泪水终于彻彻底底地糊住了

  双眼,新三婶快步如飞地跑到车前,将我拽出汽车:“这个混小子,到家了,怎

  么不进屋呐,坐在车里,傻瞅个什么哟,快,跟三婶进屋去,嘻嘻,你三叔正喝

  酒呐,跟你三叔喝两杯吧!”

  “啊,”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被新三婶热情有加地推进三叔那烟雾迷

  弥、酒气喷鼻的逍遥宫里,三叔早已是七分沉醉,三分清醒,见我进来,既威严

  又慈祥地从热滚滚的土炕上站起身来:“大侄啊,到了三叔的家门,为什么不进

  三叔的屋啊,还生三叔的气呐?”

  “不,不,”我拼命地摇着脑袋,心中暗暗嘀咕道:三叔,我哪敢生你的气

  哟,我是怕你生我的气哟:“不,不,三叔,我是怕你!”

  “嗨,”三叔红头胀脸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孩子小,不懂事,算了

  吧,别提那些不痛快的事啦,无论怎样,无论到哪天,你都是张家的骨血啊,算

  了,算了,大侄子,来,咱爷俩干一杯!”

  “干!”

  一杯热酒下肚,我的心里立刻感觉到空前的温暖和无尽的舒爽,望着三叔笑

  嘻嘻的面容,我敢肯定,这一杯酒,将彻底了却我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这一杯

  酒,将重开我未来的生活。我兴奋地放下酒杯,脱掉皮鞋,纵身跃上土炕,身后

  的新三婶还是那般的风骚,骂骂咧咧地拍打着我的屁股:“嘻嘻,这混小子,还

  是那么淘气!总是长不大!”

  我意外地回归故乡的消息立刻不胫而走,四面八方的亲属乡邻闻讯纷纷赶

  来,三叔凌乱不堪、烟雾缭绕的水泊凉亭顿时喧嚣起来。

  奶奶来了,她依然是那么爱怜地抚摸着我的面庞,喋喋不休地整理着我的衣

  领:“咂咂,出这么远的门,却穿得这么薄,着凉可咋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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