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快意恩仇录_李敖【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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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考入台大法律研究所,同年十月又考上高考状元。论者以为施启扬一定非常用功,其实

  不然。事实上,他是一个考试匠。他所知不多,但有本领在考场一小时内,用他清楚端秀的

  写字,把所知发挥得淋漓尽致。因此在“考工记”上,占了大便宜。他平时在宿舍不是最用

  功的,玩牌时间很多。他的天资也不高,悟性尤差。有一天在我宿舍,和孟大中等看漫画,

  别人一看就笑了,他却看不懂。一九六一年年底,我在文星开始兴风作浪。后来施启扬退

  伍,时相过从,他的法制史研究几乎全靠我提供资料。他出国后,为《文星》写过一篇稿子

  ——《从歌德学院到海德堡大学》。并写信来,提到德国学生为争言论自由举行示威,他

  “也跑去凑热闹”之事,可以看出施启扬的热情一面。在他留学期间,发生了彭明敏、谢聪

  敏、魏廷朝被捕案,这案当事人是他的老师和同班同学,听说他曾写信回来向台湾当局抗

  议。五年以后他回台,与我来往较多。到了第二年,一九六八年,他跟国民党当局的情况开

  始变化,他做了国际关系研究所副研究员,兼任国民党中央设计考核委员会委员。这年五月

  十三日,他打电话告诉我,说看到四月二十三日的香港《大公报》,有张其义写的专栏文

  字,标题是《台湾的“文星集团”事件》,可看出中共方面如何看文星被封,请我注意。这

  时他日渐“归正”,我则性文星已垮,处境日恶。这年十月二十八日,他和李钟桂在台北中

  山堂光复厅结婚,由国际关系研究所主任吴俊才证婚,在所有他的外省同学中,只请了我一

  人。施启扬结婚后,夫妻两人,相激相荡,求仕之心愈浓、物欲也愈强。有一次我卖了一套

  《古今图书集成》给国际关系研究所,他居然从中要了我的红包!那是一九六九年一月二十

  六日,红包是当时价值新台市两千八百元的《社会科学国际百科全书》(The

  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Social Sciences),虹桥书店翻印的,原版要当时

  美金五百四十元。为了使《古今图书集成》顺利卖成,我送他了,但是心里一直觉得不是味

  道。因为书是我直接写信给吴俊才老师卖成的,施启扬实在没有拦腰打劫的道理。我回想起

  他回台时一直表示羡慕我有小汽车的事,我想这位老朋友一定穷疯了。有一次,有外国友人

  向我要台湾钳制言论自由的法令,为了使译名准确的出自法律行家之手,我到施启扬家,请

  他代译成英文。他犹豫了一阵,慢慢翻译出来。为了使他安心,我机警的当场照他的译稿抄

  了一份,不带他的笔迹出门。不料到了门口,他忽然冒出了一句话,他说:“李敖兄啊,也

  该为政府留点余地啊!”我听了,大吃一惊,我所认识的施启扬怎么说出这种话!我心里

  想,这位者兄大概跟国民党搭线搭得有眉目了。我很不高兴,义形于色,说:“启扬啊,这

  样的政府,它给我这种人留了什么余地呢?,,从此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后来在我坐

  牢五年八个月期间,施启扬已全面国民党走狗化,官愈做愈大。一九八一年八月十日,我第

  二次政治犯人狱半年,这案子表面上是萧孟能告我,骨子里却是王升等政治力量介入整我。

  我出狱后当天,即揭发狱政黑暗,终于促使了李元簇的下台,阴错阳差的,施启扬反倒成了

  受益人一一升任法务部长。施启扬的升任部长,基本原因,是他深知为官之道,为人全无锋

  芒与野心,又具有“崔苔蔷”(吹牛、台湾人、青年人)的条件,且是外省人的女婿、德国

  的博士,自是国民党提拔的最佳样板。事实上,他的本质是十足的官僚,胆小怕事,但求做

  官,其他推托。他在法务部长任内,我写过几封信指责司法与狱政黑暗,不但寄给他,并且

  一一公开发表。他除了请老同学程国强回我一次电话外,一直龟缩不理。这时候的施启扬,

  早已不是当年的施启扬了,他一心做官,眼里早已没有老同学了。在做官的热中下,他曲学

  阿世,一路朝所学和所用变成两截的绝路走去。为了取媚当道,今天他搞出刑法修正案来保

  护元首、明天宣称长期戒严合法来维系政权;今天重申此时此地不宜组党来一党专政、明天

  声言调查局绝不会监听立委电话来掩护“锦衣卫”;今天表示台湾没有政治犯来歪曲事实、

  明天又大兴土木盖新监所来躁蹭人权……这样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为了做官,自我作践,真

  太令人寒心了。回想施启扬当年,在大学生李敖公开写文章给雷震《自由中国》半月刊的时

  候,他也匿名“扬正民”,写《一个大学生的信念与看法》,投稿给《自由中国》,并偷偷

  去造访雷震,可见当年的施启扬,尚不失其真诚的一面。但是曾几何时,人就变了,变成了

  官场中人,丑陋不堪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多年以前,有一次施启扬跟我聊天,谈到老学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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