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快意恩仇录_李敖【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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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学,是共产党,后来被国民党判死刑。他的舅舅丁鼎丞是国民党大员,就拉他跟国民党合

  作,免了他的死刑,还做到济南市长。到台湾以后,他担任国际关系中心副主任,当时的主

  任是卜道明,副主任除了他外,还有吴俊才。「道明死后,吴俊才当上主任,他就退休了。

  他请我吃饭时,讲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他说他给共产党办过《红旗》,他知道什么是好文

  章,并且知道怎么样办宣传。他这辈子所看过的文章里,能有鲁迅的讽刺、胡适的清晰、陈

  独秀的冲力,惟独李敖一人耳!他说:“现在是团体对团体、组织对组织的时代,你只是一

  个人,在这岛上,谁又能比你做得更好?任何英雄豪杰,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在这里,谁又能

  比你做得更多、更兴风作浪?”他又加强语气说,“李敖兄,不要以为你在这个岛上无能为

  力,不要以为你能做的有限。如果毛泽东或周恩来他们一个人来到这个岛上,他们也不能比

  你做得更多-如果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没人比你做得更好。”王崇五的一席谈,使我明确感

  到我一生的方向,就是我此生大概永远要走向一个人的战斗路线了。但是,现在的战斗是群

  体对群体、集团对集团、组织对组织。当个人对群体时,个人便变得十分渺小,除非他也进

  入一个群体,变成寄居蟹,才能受到保护。如果纯粹是一个个人,那就毫无力量。这种现

  象,表现在企业主管和政府大员身上尤为明显,这种入在台上风光不可一世,但一旦他变成

  一个个人时,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台上神气活现、一下台就泄气完蛋的

  道理,所以,他们看似很强,其实很弱,因为他们变成一个人时就不能存在。想想看:蒋介

  石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绝对不如李敖行。我当兵的时候,我那个副连长每次小便都要拉

  人陪他去,因为他没有人就不能撒尿,他完全是一个群居动物,根本没有了自己。而我,我

  完全是一个个人——最有力量的个人。我能够独来独往,也能够孤军作战,我不是群居动

  物,但我却一再展示个人的力量出来,绝非人海微澜、没没无闻。在现代的战斗形态中,我

  是最后一位展现个人力量的,可说是“末代个人”。我死了以后,这个世界大概很难再出现

  这种伏尔泰式的怪杰了。

  在文星时,一九六三年,美国《纽约时报》的名记者德丁(Tillman Durdin)、美国新

  闻处的副处长司马笑(John Alvin Bottorff)约了我,三个人在一家咖啡馆里谈话。在德

  丁提出的问题里面,有一个很有味儿的题目,他问我:“为什么在台湾的这些大学教授们都

  显得活力不够?为什么他们不像韩国那些教授们那样生气勃勃、勇气十足?”我的答复是这

  样的:台湾大学教授们不是没有像韩国那些教授们那样生气勃勃、勇气十足的情况,可惜那

  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五四时代教授们的气象。现在不行了,现在他们老的老了、死的

  死了、堕落的堕落了。留在大陆上的许多第一流的教授都被迫在“思想改造”下苦斗;而到

  台湾来的一些教授,大都是“二流货”和不入流的,他们在台湾岛上,十足表现出“没办

  法”和“无能”的丑态,这是不难想象的,他们只是把持住现状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进步

  与朝气了。为什么我向德丁表示到台湾来的一些教授,大都是“二流货”和不入流的呢?因

  为当年第一流的知识分子,根本不会跟国民党走,换句话说,根本轮不到给国民党来骗——

  他们早被共产党“骗”走了。当时有良知有血性的知识分子,他们是不会跟国民党的。相对

  的,跟国民党来的,其流品也下矣!与德丁谈话后二三十年下来,那些流品也下矣的知识分

  子,在台湾,形成了学阀;并且一蟹不如一蟹,不但第一流的知识分子音不可得,甚至老一

  代学阀的一些格调,新一代也视而不见。新学阀跟老学阀不同的是,老学阀的缺点新学阀都

  学到了,老学阀的优点却一点都没学到。老学阀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走路,可是新学阀连

  猪走路都没看到。如今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自己不但不知第一流知识分子为何物,甚至

  沐猴而冠,自以为是第一流知识分子了。——人间规格与尺度的混乱,竟一至于此!一九八

  九年四月十九日,报上登出所谓:

  “二十一名自由派学者”发起的“民间组织‘澄社’”,他们的名字是文崇一、李永

  炽、李鸿禧、何怀硕、林正弘、林俊义、胡佛、徐正光、张存武、张忠栋、张清溪、张晓

  春、陈师孟、韦政通、黄光国、黄荣村、叶启政、杨国枢、蔡墩铭、萧新煌、翟海源,大都

  是市面上的花瓶学者、座谈会花蝴蝶,总而言之,他们是当年“二流货”和不入流的教授们

  教育出来的国民党或国民党同路人,其中实为国特者有之、冒充东洋博士者有之、见风转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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