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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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弹完,身后响起击掌声。玉蝉儿一惊,回首视之,是庞涓。

  庞涓深揖一礼:“师姐,庞涓有扰了。”

  玉蝉儿还过一礼:“小女子不知庞士子在此,丢丑了。”

  庞涓叹道:“师姐仅听一遍,就能弹得出神入化,庞涓是个粗人,心中唯有敬服。”

  “谢庞士子夸奖。夜已深了,庞士子有何指教?”

  庞涓听出玉蝉儿是在逐客,轻叹一声:“唉,庞涓不敢。庞涓此来,只是想看师姐一眼。”

  玉蝉儿想起昔日溪中之事,心中一凛,乍然变色,冷冷说道:“小女子依旧是小女子,一丝儿未变,庞士子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庞涓沉声应道:“师姐依旧是师姐,庞涓却不是庞涓了。”

  玉蝉儿倒是惊讶了:“庞士子何出此语?”

  “庞涓来此,”庞涓再揖道,“除看望师姐之外,也是诚心告诉师姐一言:此前的庞涓虽有冒犯师姐之处,却无冒犯师姐之心。今后的庞涓纵有冒犯师姐之心,再无冒犯师姐之处了。”

  “庞士子,此言何解?”

  “庞涓已经拜别先生,将于明日鸡鸣时分下山谋生,此来是向师姐作别的。”

  玉蝉儿又怔一下,缓缓起身,朝他拱手道:“小女子恭祝庞士子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谢师姐吉言。”庞涓亦还一礼,“师姐,庞涓内藏一言,今日不吐,怕是再无机缘了。”

  “庞士子有话,直说就是。”

  “今对明月起誓,庞涓此生若爱一个女人,就是师姐。”

  庞涓表白得如此大胆,玉蝉儿猝不及防,一时窘在那儿,脸红半晌,方才定下心来,再揖道:“小女子谢庞士子厚爱。”

  庞涓再次还礼:“庞涓本是龌龊之人,不配师姐高洁之躯,但天地日月可鉴,庞涓挚爱师姐之心,真真切切。自今而后,庞涓无论身居何处,师姐但有驱使,庞涓唯命是从。若有背逆,天地不容!师姐,请保重!”

  话音落处,庞涓弯腰鞠个大躬。由于弯得过低,他的头几乎就要触到地面了。大躬鞠完,庞涓再无二话,扭转身子,大踏步远去。

  望着庞涓渐去渐远的身影,玉蝉儿竟是呆了,心中扑通乱跳一阵,方才长出一气,定下心神,喃喃说道:“庞士子,你也保重!”

  翌日凌晨,远处的雄鸡刚刚啼完第一轮,庞涓就背起包袱,悄悄拉开房门。

  打开房门时,庞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外的草地上,赫然站着孙宾、苏秦、张仪、玉蝉儿和童子。

  远处,鬼谷子则站在一块巨石上,似一尊沐浴在晨曦里的雕像。

  孙宾悄然无声地走前几步,从他手中接过包袱,挎在背上。

  庞涓本是血性汉子,看到此情此景,禁不住流下泪来。他拿起衣袖抹把泪水,径直走向鬼谷子,跪地叩道:“弟子不孝,不能服侍先生了。弟子下山,若有得意,必来鬼谷探望先生。”

  鬼谷子微微一笑,扬手道:“去吧。”

  庞涓拜过三拜,起身走向苏秦,揖道:“苏兄,庞涓先行一步了。”

  苏秦深揖还礼:“在下恭候庞兄佳音。”

  “谢苏兄吉言。”庞涓转向张仪,也是一揖,“张兄,鬼谷三年,庞涓有所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张仪跨前一步,一把抓过庞涓的大手,狠劲一捏,哈哈笑道:“庞兄这一走,张仪在这谷中,也就落寞无趣了。”

  听到这句调侃,众人皆笑起来。

  庞涓收住笑,转向童子,盯住他看有一时,慢慢跪下:“大师兄在上,请受师弟庞涓一拜。”

  庞涓正欲拜下,童子一把扯起他道:“庞师弟,你这大礼,大师兄承受不起。”

  庞涓起身,揽过童子,将他拉到胸前,将手摸向他的头顶,比划一下道:“大师兄,只此三年,你就蹿到师弟的下巴上了。”

  童子笑道:“再过三年,你我谁高谁低,可就难说了。”

  “好好好,”庞涓亦笑起来,“三年之后,师弟一定再来谷中,与大师兄一比高低。”

  “师兄恭候了。”

  庞涓转过头去,将目光聚在玉蝉儿身上。好一会儿,庞涓竟是一语未发,直将目光死死盯着她,看得玉蝉儿心中发毛,正自不知所措,庞涓一句话未说,毅然转身,快步离去。

  孙宾背了包袱,快步跟在身后。

  二人别过鬼谷,径投宿胥口方向。

  眼看就要走到宿胥口,庞涓停住脚步,拦住孙宾道:“孙兄,你我终有一别,不必再送了。”

  “贤弟,”孙宾顿住步子,迟疑一下,诚挚说道,“出山之后,万一遇到难处,可到卫国去找楚丘守丞栗平将军。只要你说是在下的朋友,他一定帮忙。”

  “哈哈哈哈,”庞涓爆出一声长笑,“孙兄多虑了。庞涓纵使不才,断也不会到蕞尔小邦乞食。”

  孙宾脸上一阵发烫,干着脸僵在那儿。

  庞涓顿觉失言,赔笑揖礼:“孙兄盛情,在下心领。孙兄与涓义结金兰,亲如手足。此行在下若是晋身有门,有所施展,必在魏王面前举荐孙兄,你我二人共扶魏室,同立功业,敢问孙兄意下如何?”

  孙宾这也得了台阶,缓过神来,还一揖道:“贤弟厚情,宾感激涕零。魏是大国,在下才疏学浅,不敢有此奢望。”

  “此言差矣。你我师出同门,在下若有驰骋之地,孙兄必有用武之所。”

  “纵使如此,在下也怕难以从命。”

  “此是为何?”

  “贤弟生长于魏,魏是贤弟根本。在下若到魏国,却是无本之木,随水浮萍了。”

  “听孙兄之言,难道欲回卫国?”

  “先祖本是齐人,将来若有机缘,在下或会前往齐国。”

  “孙兄此言差矣。”庞涓连连摇头,“凤凰当栖高枝,蛟龙当入深渊。方今天下,士子早为列国共有,何分国籍故土?齐背海而踞,欲进不能,欲退无路,形如死地。魏国地处中原,为天下中枢,正是你我腾挪之所。若有孙兄与涓并驾齐驱,天下何人能敌?”

  孙宾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道:“在下既愚且拙,只怕非但帮不上忙,反会拖累贤弟。”

  “孙兄说出此话,便是外人。这事我们说定了,只要庞涓得意,必然进山相请孙兄。”

  “贤弟厚情,孙宾先领了。”

  庞涓朝孙宾深揖一礼:“孙兄,保重!”

  孙宾将包袱取下,扣在庞涓背上,回揖一礼道:“贤弟一路顺风!”

  庞涓且走且远,时时扭头。孙宾且追且止,心有牵绊。二人依依不舍,一直走到河渡头,孙宾直送庞涓踏上渡船,看着渡船驶入河心,变成一个小点,方才长叹一声,返身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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