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299)

阅读记录

  张仪这样说着,心里有了底气,起身径走过来,在后生对面大大咧咧地并膝坐下,端起早已倒满的酒爵:“来来来,小兄弟,在下请你了!”

  那后生亦端起酒爵,抬起头来,望着他微微一笑:“仁兄请!”

  张仪举起的酒爵刹那间悬在空中,表情如同凝结一般,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竟是女扮男装的香女!

  好半天,张仪终于结巴出来:“是……是你!”

  香女火一样的目光直盯着他,小嘴一噘,改用女声道:“就凭你身上那几块铜币,”扑哧一笑,将酒爵缓缓举至唇边,“还是奴家请你吧。夫君,干!”

  张仪哪里干得下去,手中的酒爵“啪”的一声掉落于地。

  香女从地上拣起酒爵,倒酒冲了冲,再次斟满,双手递予张仪:“夫君,来,奴家敬你。”

  张仪总算缓过神来,盯住她问道:“你……你怎么到这儿的?”

  香女笑道:“阿爹说过,按照楚地习惯,大婚之时,夫妻在三日之内,须臾不可分离。夫君与奴家大婚未过三日,夫君远行,奴家焉敢不从?”

  张仪惊道:“这么说来,你……你一直跟在身后?”

  香女摇头道:“不是身后,是身前!”

  “身前?”张仪更是诧异,“这……这怎么可能呢?”

  香女微微一笑:“奴家只知不可与夫君有须臾分离,至于身后身前,夫君何必较真?”

  “唉,”张仪长叹一声,举起酒爵,“说的也是。来来来,在下服了。干!”

  二人喝过几爵,匆匆填饱肚子,香女招手,早有仆从套上一辆驷马大车候于店外。二人跳上车去,御手也不问话,催马扬鞭,疾驰而去。

  走有一程,马车拐向南去,及至天晚,驰入一片山地,但见道路崎岖,峰回路转,只无一处人烟。

  张仪眼望车窗外面,越看越是惊异,抬头问道:“香女,你……这是去哪儿?”

  “去夫君想去的地方。”

  张仪揶揄她道:“你知在下欲去何处吗?”

  香女又是一笑:“夫君欲去越地,说确切一点,夫君欲去琅琊,是吗?”

  张仪大惊:“你怎么知道?”

  香女又是一笑:“奴家非但知道夫君欲去越地,还知道夫君欲见越王,干一番人生大业!”

  张仪沉思有顷,缓缓问道:“是在下酒后所言吗?”

  香女摇摇头,淡淡笑道:“夫君,新婚那夜,你要奴家知你心事,知你为何而喜,为何而悲。奴家今日知了,夫君却又妄加猜测。”

  张仪一怔,抬头望着香女,实是惶惑,一字一顿:“香女,在下问你,你究竟是何人,从实说来?”

  香女扑哧一笑,歪头望着张仪,反问他道:“你是奴家夫君,你说奴家能是何人?”

  张仪张口结舌,正自无奈,马车已转入一条空谷,一阵疾驰之后,来到一处山寨。早有人打开寨门,马车直驰而入,在一处庞大的院门前停下。

  香女率先跳下车子,望着惊疑不定的张仪:“夫君,天色已晚,请于此处留宿一夜,明日再走不迟。”

  张仪四处一望,怔道:“此是何处?”

  “夫君下来就知道了。”

  张仪跳下车子,举目四顾,在昏暗的天光映衬下,隐约看到院门的匾额上写着“嵖岈山吴王寨”几字,正自思忖,香女过来,挽上他的胳膊:“夫君,请!”

  张仪别无选择,只好跟香女走进院门。连过几道门坎,二人步入一进院子,但见里面灯火辉煌,院中竖枪般站着二十几个汉子。

  张仪不无狐疑地跟着香女步入大厅,一进厅门,不禁目瞪口呆,因为坐在几前主位的不是别人,正是香女的阿爹!

  香女跪下叩道:“香女叩见阿爹!”

  长者点点头,和蔼地望着张仪。

  香女扯他一把,张仪回过神来,两手一拱,揖道:“晚生见过老丈!”

  长者微微一笑,伸手道:“贤婿请坐!”

  张仪拱手谢过,走至一边客位,席地坐下。香女紧跟过去,跪坐他旁边。

  长者望一眼张仪:“听说贤婿欲至越地,有何大事,能否言于老朽?”

  张仪看看长者,再看一眼香女,心中忖道,眼下看来,若是不说实话,断难脱身。再说,此老既以女儿嫁我,必也无心加害于我。

  这样想定,张仪拱手揖道:“晚生姓张名仪,魏国人氏,师从云梦山鬼谷先生。近日出山,是想游说越王,促使他成就一桩大业!”

  长者呵呵笑道:“小女眼光不错,贤婿果然胸怀大志。只是……老朽有一惑,尚需请教贤婿。”

  “老丈请讲,晚生知无不言。”

  “鬼谷先生大名,老朽早有耳闻。贤婿既为鬼谷先生高徒,自当辅佐天下英主,为何却要明珠投暗,远去蛮夷之邦,游说一个不识时务的越王呢?”

  张仪迟疑一下,欲言又止。

  长者挥手,除香女之外,众皆退出。

  长者望向张仪,缓缓说道:“这儿没有外人,贤婿只管讲来。”

  张仪陡然想到方才看到的吴王寨几字,忖知长者必与吴国有关,而吴早已灭国,想必不会对他有所阻碍,决定托出实情,拱手道:“晚生以为,未来天下,或归于楚,或归于秦,必成一统。仪虽不才,有志辅助楚王成此帝业。就楚国眼下而言,心腹之患,当是越人。越人自吞吴之后,盘踞东部沿海,渐成势力。越人以大山、沼泽为屏障,以大海为背依,神出鬼没,屡屡侵扰楚地,防不胜防,除之不易。越患不除,楚必后方不稳。后方不稳,北图中原之心必懈,大业难成。仪去越地,实欲诱虎出山,一举除之!”

  听闻此言,长者两眼放光,但又迅速闭上,两手因过分激动而微微颤抖。香女也是激动万分,摸过张仪之手,用力捏住。许是香女用力过大,疼得张仪差一点叫出声来。香女觉出,心疼不已,忙又轻轻搓揉。

  张仪无法摆脱,正自窘迫,长者已经镇定下来,朝他微微点头,含笑说道:“贤婿所言,高屋建瓴,切中实际,确为天下大才。老朽仍有一问求教贤婿。”

  “老丈请讲。”

  “此行既为诱虎出山,贤婿可知此虎?”

  “这……”张仪一时语塞,竟是怔了。

  长者又道:“贤婿此去,当是与虎谋皮。既要与虎谋,贤婿自要知晓此虎,知它来自何处,长于何方,年龄几何,是胖是瘦,是刚是柔,齿有几颗,齿长几许,爪有几多,爪长几许,威于何处,弱于何方——”顿住话头,目视张仪。

  张仪大吃一惊,因长者所言,竟与鬼谷先生近日所授的揣摩之术暗合。近几日来,他的精力大多耗在招亲一事上,如何谋越,正是他的下一步盘算。见长者目光仍在紧紧盯他,张仪似有所动,揖道:“听老丈言语,想必知晓此虎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寒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