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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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达到目的,韩琦等人想了两个办法,先把外围工作做足。第一,chūn天将近,大臣们请皇帝出去祈雨,保佑这一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理由很充分,也合乎以往的惯例,只是曹太后果然出面反对。新皇帝的病刚好一点,外出不大合适吧。

  韩琦不yīn不阳地回复,皇帝自己觉得可以。

  曹太后习惯xing地下滑,皇帝服孝中,外出的仪仗素服还没准备好呢。

  韩琦突然亲切微笑,那一点都不难。

  至此赵曙在公众面前露面,证明自己健康的机会终于到来了。在治平元年(公元1064年)四月二十八日,宋英宗乘大辇出皇城,到相国天清寺、醴泉观祈雨。沿途百姓围观,人山人海,不时传出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激qíng呼声。

  效果非常的好,皇帝君临天下,得到了民众的认可。

  证明了健康还需要证明能力。祈雨归来,韩琦给赵曙准备了十多件紧急公文,要他在片刻之间就都做出批示。赵曙很争气,很快就都批完了。这些文件转到了太后的手里。

  按程序,要太后审阅,才能决定是否下发。

  这是历史给曹太后的最后一次反击机会。要知道政治问题,比如说huáng河决堤,或者西夏和战,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才对,没有什么是具有唯一xing的答案,更何况只是宋朝日常的一些工作。曹太后完全可以jī蛋里边挑骨头,说这些文件的批示就是有错误的!

  咬住了这一点,才能阻止赵曙复位。可惜,没有资料能证明她是不是真的意识到了危险,曹太后的反应是逐一观看,频频点头。好,每件事都处理得很对……韩琦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东西。

  bī太后撤帘的条件成熟了。

  第四章 太后撤帘

  关于曹太后的撤帘,有正史和笔记共三种版本。先说笔记,最流行也最戏剧的一个说法出自《铁围山丛谈》,在里面韩琦成了两宋历史中最不可思议的qiáng人,什么赵普、吕夷简、王安石、章惇、蔡京、秦桧、贾似道统统都是小蚂蚁,试问他们哪个敢假传圣旨,金殿bī宫,并且事先不跟任何大臣通气,敢说gān就gān?

  韩琦敢。

  某次朝会,宰执齐集曹太后垂帘外,韩琦突然到帘前说话:“皇太后圣德光大,许归政天子,今有诏书在此,请立即施行。”

  帘内的曹太后大惊,没来得及回话,韩琦已经站了起来,命令左右内侍:“撤帘!”这两个字是决定xing的,古时候女xing必须遮掩,就算是太后,也得有一块帘幕挡着才能见男人。这时曹太后就像条件反she一样跳了起来,往内宫躲。撤帘行动就此成功。

  其实她又错过了一次机会。当她向后躲时,她的救星已经出面了。枢密使富弼。富弼母丧结束,已经回朝,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官复原职,恢复首相。其中的理由,后面详细说。

  当韩琦喝令撤帘时,富弼已经登上台阶,正要说话。可是帏帘突然间卷起,只有赵曙一个人坐在殿上。富弼的反应是当即转身下殿,面对皇帝都没有任何表示。

  韩琦追了出来,赔笑解释:“事先未与富公通气,是怕意见不合,拖延了还政日期。”富弼根本不理他,怒气冲冲直接出殿离开。

  这个版本到此结束。其中有真也有假,真的方面是富弼对韩琦的怒火,他们两人早在仁宗去世前就水火不容变成了一对冤家,所以韩琦事先对富弼保密也在qíng理之中。

  假的一面嘛,就是太儿戏了。韩琦说的诏书是谁颁发的?只能是赵曙或者曹太后本人。如果是赵曙的,很抱歉,现在是垂帘期间,他的命令不生效。那么是曹太后的,也就是说自杀终于成功,彻底秀逗,那她还大惊个什么劲?

  尤其是富弼对韩琦早就忍无可忍,无论是服丧期间,还是马上要进行的朝局争斗,两人都斗得你死我活不共戴天,怎么会连嘴边上的一句话都不说,怒气冲冲直接下殿呢?他只需要向韩琦伸手要诏书,拿来我看,到底是谁写的,一切就都搞定了。

  所以这个版本不可信。

  再看笔记版的第二种,韩琦变成了一个小偷。这个版本比上一种要jīng明得多,它从开头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点——天子印玺。

  垂帘听政的太后们之所以能号令全国,是因为她们把御玺收为己有。在这个版本里韩琦左思右想,没法让太后主动jiāo公。于是在祈雨的过程做了点手脚。他趁着太后和皇帝出宫之际,悄悄地把御玺搞到了手。至于怎么搞的,用词非常微妙,叫“留”。

  不知怎么个“留”法。

  御玺到手,韩琦胆子就大了,他在帘前对太后先是一顿赞美,话锋一转,拿御史台和知谏院说事,说是台谏官们集体要求太后撤帘。曹太后勃然大怒(终于怒了),说:“教做也是相公,不教做也是相公,你们这样bī迫,是不是太过分了!”

  韩琦没理会,命令仪鸾司撤帘。第二个版本就是这样,立意比较新,破绽更巨大。第一,祈雨时太后不在场,那是纯粹皇帝版出秀场,怎么能让敌对方去搅和?第二,天子御玺是很重要,曹太后更清楚。所以她一直留在身边,撤帘后都没jiāo出去。

  所以才有后边的另一些故事。

  正史记载里的撤帘过程非常简单,充满了上流社会里的暗示和修养。首先韩琦选了个单独面对的机会,让一切进行得悄然无声。

  那是在某次例行工作汇报之后,其他大臣都走了,韩琦留了下来,向太后申请离开京城,到外地去做一个州官。

  曹太后一听就懂了,她说:“相公安可求退?退的该是我。老身合居深宫,每日在此,甚非得己,且容老身先退。”

  韩琦非常感动,他历数前代垂帘听政太后们的过失,盛赞当今太后的仁德,称赞了一次没尽兴,跪倒舞拜一番后,站来继续夸。直到太后在帘内站了起来,像是不想听了,准备回宫。韩琦抓紧机会,马上命令仪鸾司卷帘。

  动作很快,帏帘卷起,还能看到太后的衣影在屏风上一掠而过。

  这个过程是比较可信的,急事缓办,越是重大的问题越容易在轻松的氛围内达成。而曹太后的行为也比较适合她一贯的心xing。她并不想揽权,垂帘是迫不得已,撤帘也不会大动gān戈。唯一的举动是她留了个后手,把天子印玺留了下来。

  这一点很快就被证明是非常明智的。

  曹太后撤帘,赵曙亲政,这一刻是他一直都在等待的。宋朝官方历史里都明文记载,他显露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英气。至于这种英气起了什么作用嘛,比较遗憾,这是此人称帝三年半之间仅有的办公岁月,成绩呢,只是和大臣们的几句对话。

  他向富弼、吴奎、韩琦等人询问了些关于“国家积弊甚众,何以裁救?”“宽治如何?”“唐明皇治致太平,末年何以至此?”之类老生常谈,毫无意义的话。除此之外,就是把唐介招回京城,让他做御史中丞,显示风气开明。

  其他的就都没有了,此人的jīng力开始转移,去做他最想做、此前又不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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