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收下了支票,牛排也吃完了。
“以后有机会,还会拜托你。”委托人抹抹油滑的嘴巴,心中踏实了不少。
鹰笑笑,离去。
算一算,又到了搬家的时候。
每当五个目标倒下时,鹰就会换一个住所,自我规约的风险控管。
秃头肥佬是第六个五个。
花的故事,从搬家那一天才开始。
4.
鹰对任何事物的品味都很简单,手中没有握着枪柄的时候,他实在是个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
这次他挑了间有个干净阳台、藏在小巷子里的租屋。
三楼,二十五年的老房子。
那是个应该待在冷气房里看电影的午后。鹰满身大汗,将一车的打包行李慢慢搬上楼。
在楼下,鹰注意到有个女孩子指挥着搬家公司,将行李一件件搬到自己的对面。
“这么巧?”鹰打量着同样刚搬家的女孩。
女孩住在另一栋楼,与自己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五尺小巷,同样也有个朝巷子突出的小阳台。
鹰汗流浃背在阳台上的长形花盆整土。他爱种花,种花是他少数的兴趣之一。
曾经有一度鹰觉得种花其实蛮无聊的,想干脆别种了,但再深思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种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只好再接再厉。
女孩也正好打开她的阳台窗户,穿著细肩带,同样一身是汗。
女孩拿着杂志搧风,注意到双手都是泥土渣的鹰。
“喂。”
一盒矿泉水越过两个阳台共享的上空,飞到鹰的手里。
女孩没有自我介绍,甚至连笑也很随便。是那种”你渴了吧?给你喝。”的那种笑,而不是”我看你很顺眼喔,嘻嘻~”的那种笑。
“谢谢。”鹰点点头,没有拒绝。
女孩转身走进屋子,忙起家具摆设。
鹰擦擦手掌的泥屑,喝着矿泉水,忍不住好奇女孩是什么样的人。
二十初岁,短发,细长的眼睛,不爱说话,却很敢打招呼。
大学生?便利商店店员?租书店小姐?棒球队经理?
“会不会也是杀手?”鹰这念头一想,旋即笑了起来。
不会的。
当杀手遇到杀手,只要一瞬间,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法解释也无法掩饰的quality。
好奇心只要有了个开头,就再无法压抑。尤其是对年轻女孩产生好奇的时候。
将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放在阳台墙上,鹰转身进屋洗手,好整以暇地架起十字瞄准镜,细腻地调整镜头的倍数与焦距。
瞄准镜当然对着阳台对面,穿越另一个阳台。
女孩已经将卡通图案的窗帘挂上。但只要有一条宽三公分的细缝,就足够鹰杀死一个人,何况只是无聊男子的偷窥兴趣。
女孩的房间东西不多,冰箱,音响喇叭,单人床,看起来很舒服的枕头。
没有制造廉价噪音的电视机,却有一个挂着白布的木架突兀地立着。
“原来是个画家。”
鹰注意到木架露出的凌乱色块,还有墙角堆放的颜料与画笔。
5.
“会不会,我居然是个变态?”鹰忍不住自嘲。
毕竟自己已从三公分的缝里,静静地观察女孩生活了一个礼拜。
从墙上的课表,鹰清楚知道女孩是某艺术大学美术科系的学生。
女孩的生活很单纯,不上课时就是画画,但似乎还停留在基础的静物素描练习阶段,用最纯粹的黑与白,二元的光与影,去构画摆在小凳子上的东西。
偶而心情好时,女孩会拿起彩笔在画布上乱抹一通,然后坐在床上颇为满意地欣赏自己狂野的抽象画,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其妙睡着。
女孩经常会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屋子,让素描的静物多些自然的光影,这时鹰就会走出阳台,伸伸懒腰,看看湿湿泥土里的种子,除虫浇水什么的。
“嗨。”通常都是女孩主动打招呼。
“嗯,嗨。”鹰总是淡淡响应。
鹰看起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就跟电影里酷酷的杀手一样。任何尝试跟鹰攀谈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事实上,鹰只是找不到话讲。他只对两件事熟悉,杀人,跟种花。
可惜死人跟花都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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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做什么的啊?”
某天女孩在阳台刷牙,看着一大早就起来整理花圃的鹰,然后没头没脑迸出这一句。
鹰抬起头看看女孩,心中却没有讶异。
他原本在屋子里看小说,直到女孩起床后他才匆匆整理头发跑到阳台,瞎找一些芝麻绿豆的事做。
为什么?鹰也不知道,大概是寂寞,杀手可悲的职业病吧。
“种花的。”鹰。
“种花的?”女孩刷牙,睡眼惺忪。
“嗯。”鹰。
“就那些?”女孩指着鹰的阳台,不信。
“嗯。”鹰。
“怪人。”女孩直接了当。
“谢谢。”鹰领受了。
“你看起来很闲哩,正好楼下的便利商店在征夜班,你要不要做?”女孩的头发蓬松。
“不想。”鹰看着指尖上的蚂蚁。
“不客气。”女孩含着牙刷,说话含糊。
一只纸飞机划过阳台间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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