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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我莫名其妙地说。
“好久不见!”她同样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和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没有挂掉电话,就这样在空气中平静地僵持着,像一场无言的拔河。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qíng,几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到客厅的玻璃窗前向着楼下张望。
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坐在楼下的石墩上寂寞地抽着烟。
她梨花烫的亚麻色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扬起,白皙光洁的小腿有着完美的形状,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刚刚盖过屁-股的银色连衣裙。
那夸张的衣着,寂寞的姿势,熟悉的背影,一如往昔。
“你在哪呢?”我明知故问道。
我突然渴望她骗我,渴望她可以优雅地同我扯谎,说她在云雾山也行,在学校也行,随便在哪个远方等着我也行,可是她没有。
因为她是萧蕾,我熟悉的那个萧蕾。
“我在你家楼下呢。”她语调平静地说。
我突然苦笑了一声,用一只手捂着脸倚在了墙上。
“嗯……”片刻后,我抓紧头发,努力平复着突然被卡住的喉咙,异常艰难地说:“我下去。”
“我等你。”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常,仿佛早知道我会如此回答,一切只是剧本,一切只是烟云,她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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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房门,拾阶而下。
每下一级台阶,仿佛心脏便快了一拍,最后脑袋里有一种奇怪的晕眩感。
下了楼,我一步一步走近了她,看清了她,又同预想的一样,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又感到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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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在七月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焦灼着,沉默着,拉扯着,像两个刚刚吵了架的孩子,明明气消了,明明很想靠近对方,却倔qiáng地对望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为什么你要分手?”
“为什么你会同意?”
这些男女朋友间的日常争执,也许我们都想说,却最终谁也没说出来,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们在一瞬之间便丧失了向对方倾诉的权利。
许久之后,我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来?”
对于我愚蠢的提问,她并未回答,而是gān脆利落地反问道:
“能陪我去个地方?”
我望着她身旁巨大的行李箱,知道她仍和以前一样,总是有备而来,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去哪?”我问。
“西藏。”她眼都没眨地回答。
☆、高原列车
我站在原地,略微犹豫了一下。
她拢了拢一侧散落的长发,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眼神平淡而忧伤,“这是我最后一次请你帮忙。”
我望着她慢慢燃烧着哀伤的眼睛,突然间想起了江南的细雨。
我点了点头,“等我收拾下东西。”
其实我并不算是被她说服了,而是忽然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因为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那里有我梦中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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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返回楼上,收拾了行李,拿好了毛衣、外套和□□。
等一切收拾停当,又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审视了自己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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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和萧蕾坐上了去拉萨的火车。
开始车上人很多,很挤。我们买的票虽然在一个车厢,却不是连号。
上了车,萧蕾便同我身边的中年男子协商,最后对方同意换了座。
她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后,便肆无忌惮地紧挨着我坐下。
被换座的大叔频频回首,一方面因为萧蕾是外貌出众的漂亮女孩,另一方面大概觉得我同“女朋友”之间气氛诡异。
我们两个人自从上车后便各自沉默着,别说打闹,甚至连眼神的jiāo流也没有过。
列车颠簸地运行了几个小时,中间走走停停,旅人上上下下,好在越
往北越清净,刚才还站满了人的过道里,不久之后变得空空如也。
“为什么想去西藏?”我忍不住问。
“因为想去。”她头也不抬地摆弄着手机。
“因为想去?”
“嗯,因为想去。”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机上。
我知道再问什么都是自讨没趣,便适时地住了嘴,只凝神看向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物。
不久之后,萧蕾似乎也倦了,伸了个懒腰,关掉手机,沉沉睡去。不久之后,她的身体开始缓缓滑向我的肩膀。
熟悉的依偎姿势,熟悉的骨骼轮廓,熟悉的身体气味,这熟悉的一切却突然让我紧绷起身体,变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应该躲闪,还是接住她。
她却从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在我抖动了肩膀,想同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她突然醒来,眨着惺忪的睡眼,直接毫不客气地躺在了我的腿上。
她依旧蛮横,同初见时一样;我依旧没有学会拒绝,哪怕是在和她分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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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萧蕾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大概是冷的缘故,我脱下外套,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她嘤咛了一声,突然睁开了眼,没有拒绝,扭过身又沉沉睡去。
我望着她鹅蛋形的脸,大腿默默承受着来自她的压力,忽然间想起她下午说过的话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请你帮忙。”
我忍不住一阵苦笑。
面对着苦苦思念的人,哪会有什么最后一次!只有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这么蠢的人都明白,萧蕾又怎么可能不懂。
我无力地靠在座位上,头脑空白地盯着窗外黑夜中一闪而过的灯光,困意突然袭来,我就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列车到达西宁站,才因晃动和刹车声醒来。
我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了萧蕾jīng神十足的笑脸。
她正格外认真地望着我,在昏暗中一动不动。
这时,列车员催促全员下车,换乘有氧高原列车。车厢里的人一边抱怨着一边零零散散地向外移动着,只有我和她四目相对,谁也没动。
我忽然费解起来——她一直望着的我,是不是那个真实存在的我?似乎在她的眼中,昏睡的我和醒转的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无需改变角度,无需变换表qíng,便可以一直如此这般地凝望下去。
我忽然间厌倦了这种神经质般的对望,抬起头,想要挺直身体,她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了我的手臂,仰起头贴近我的嘴唇轻轻一吻。
我始料未及地愣在那里,从未想过她会以这样高难度的姿势同我接吻。随后她又躺回了我的双腿之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
“我想喝水。”她轻轻地说,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举动作着解释。
我点点头,和她背着包下了车,在站台买了水,然后换乘了高原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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