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忘了?”尚哲体贴地问。
“……”郑嘉言顿了顿,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算了,都十点了,我不去公司了。谭律师也在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谭杰:“……”
尚哲被他这副做派噎了半天,揣测道:“你这算是在……突击查岗?”
郑嘉言:“……”
尚哲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心中只有一句话:
这个总裁,他好怂。
☆、第51集
午饭就简单在家里吃了一顿。
辣椒洋葱炒腰花、香菇青菜、卤牛ròu和一锅清炖jī汤,种类少但是分量足,家常菜的味道让人通体舒畅。
说实话,谭杰挺怀念尚哲的手艺,上次去美国,尚哲正被空难确认和过继恰恰的事qíngbī得焦头烂额,他帮着处理了一下相关手续,为了答谢他,尚哲亲手做了几顿饭。谈不上珍馐美味,但在那样糟糕的境遇中,谭杰感受到了这人积极勇敢的心态。
以前尚哲读大学时住在他那里,两人从来没在家做过一顿像样的饭,没想到几年过去,尚哲愣是被他姐调|教成了多才多艺的男保姆,现在更是晋升成了合格的家庭煮夫。
谭杰等他摘下围裙坐到桌边,感叹道:“你以后要是当不了影帝,还可以去当厨师。”
尚哲粗bào地丢给他个jī头。
谭杰夹起jī头:“你就让长辈吃这个?”
尚哲想说“长你个鬼的辈”,考虑到恰恰在旁边,咽了回去:“爱吃不吃!”
谭杰笑了笑,也不知他手上筷子怎么搞的,竟把jī头拆开,挑了里面的脑子吃了,整个过程十分优雅:“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尚哲翻了个白眼。
郑嘉言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有了个结论:亲近有余,暧昧不足。要说谭杰对尚哲一点想法也没有,他不信,但是要说尚哲对谭杰有什么特殊的感qíng……大概是出于某种自信,反正他觉得不像。
他初步判断谭杰没有威胁xing,但这不表明他对谭杰的屡次挑衅毫不在乎。
所以他给尚哲递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尚哲接收到后愣了一下,随即殷勤地夹了一筷子炒腰花给他。
谭杰:“……”
郑嘉言没动。
尚哲见他不吃,补充道:“多补补。”
郑嘉言额角爆出一根青筋。
他是要他给他夹菜,目的是驳一下谭杰的面子,但桌上那么多菜为什么偏偏夹这个?还让他“多补补”,补什么?他的肾哪里对不起他了?
抬头看见尚哲似笑非笑的脸,郑嘉言确定他是故意的。那副蔫坏的小模样,让他直想掐着他脖子把他gān翻在地。
谭杰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起郑嘉言在电梯口那句“昨晚尚哲太累了”,心里五味杂陈。
尚哲也是受够了这两人之间的暗cháo汹涌,轻咳一声道:“好了,要吃什么自己来啊,不要跟我装客气。”
于是气氛诡异地开始吃饭。
那片腰子郑嘉言还是没肯吃下去,趁着给恰恰布菜的机会,喂给了无辜的恰恰。
恰恰鬼jīng鬼jīng的,他认识辣椒,吃过辣椒的苦头。有次在他爷爷奶奶家吃饭,谭姨喂他吃了口炒青椒,估计是筋没抽gān净,那青椒有些辣,可把恰恰吓坏了,哭着说自己嘴巴烧起来了,灌了好几口水才放心,自此他就对辣椒很警惕了。
尚哲做的炒腰花里放的是不辣的甜椒,但是恰恰吃一堑长一智,看到自己碗里有辣椒就不肯吃了,大胖脸扭了90度,躲得远远的:“不要吃!”
郑嘉言问:“为什么不吃?”
恰恰皱着小眉头:“辣!嘴巴会烧坏啊!”
尚哲见状哄道:“恰恰,这个辣椒不辣的,是甜的,腰花也不辣,你闻闻,很香啊。”
他故意夹了一筷子在恰恰面前晃了晃,爆炒的香味确实好闻,恰恰动动鼻子,吞了口口水,还是没敢吃:“辣的……”
郑嘉言无奈,把那口菜自己吃了,跟恰恰说:“不辣,不信你爸爸吃一口给你看看。”
尚哲很配合地吃了一口:“真的不辣,唔,好吃!”
恰恰看他们吃得香,咂了咂嘴巴,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
郑嘉言瞟了眼谭杰。
谭杰不想搭理他,但耐不住恰恰眼巴巴的样子,便也吃了一口,说:“一点也不辣,这个辣椒是甜的,腰花也很好吃,恰恰不相信舅爷爷吗?”
此时恰恰被撩拨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尚哲又添了把火,把盘子拿起来,作势要给大家分:“炒腰花这么好吃,恰恰不吃的话,我们把它吃完吧!”
这下恰恰急坏了:“吃腰腰!恰恰要吃腰腰!”
郑嘉言又夹了一筷子给他。
恰恰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发现果然好吃,顿时停不下来了,拿着小勺一口接一口吃得喷香。自己吃满足了,还不忘提醒照顾他的人:“daddy也吃啊。”
郑嘉言和尚哲都下意识看了眼谭杰,但谭杰没注意到,他以为恰恰在喊尚哲。
吃过饭,恰恰应该要睡午觉了,尚哲在洗碗,他自己抱着小羊玩偶来找人陪他:“daddy,daddy……”
谭杰冲尚哲说:“恰恰喊你呢。”
尚哲手上擦着碗,没反应过来:“啊?”
这边谭杰就看见恰恰拉着郑嘉言的手,仰着脑袋看他,说:“daddy,恰恰要听monkeyking,王老师说……”
谭杰一下怔住了。
直到郑嘉言带着恰恰进了小房间,他也没缓过神来。
尚哲关了水擦了手:“怎么了?”
谭杰表qíng僵硬地问他:“为什么恰恰喊郑嘉言daddy?”
尚哲张了张嘴,尴尬道:“这个……就是我刚刚想跟你说的……”
“所以你是说,这个人,在他自己都毫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成了恰恰生理上的父亲?”
谭杰语气严肃,看郑嘉言的目光像是在法庭上看着被告人。
“恩,是这样没错……”尚哲点头。
郑嘉言道:“这是一件yīn差阳错的事qíng,但我本人并没有过失。”
“你是没有过失,所以你就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介入小哲和恰恰的生活,可以心安理得地做恰恰的daddy了吗?”
“这是两回事。我和尚哲从他出国前就开始了,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们都想办法解决了。至于恰恰,就算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一样会好好待他。尚哲是他的爸爸,我愿意竭尽所能让他们接受我,这不仅仅是巧合,也是责任。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更多。”
“你错过的还不够多吗?恰恰的出生遭遇多少艰难你知道吗?尚心遭遇空难,尚哲在美国举目无亲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儿?他一个人又要上课又要想方设法地参与演出训练,还要照顾孩子的时候,你在gān什么?你在国内捧了一个要踩他上位的小明星!”
“我没有,我……”
“行了你们别吵了!”尚哲忍无可忍,“吵醒恰恰你们自己负责哄!”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出来说,尚哲觉得好耻,他也没觉得自己当初有多么凄凉啊,怎么被谭杰一说,整个成了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那两人这才收声。
屋里沉寂了两分钟,最后是谭杰打破了僵局。既然那两个人都明确表了态,那他们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不管怎么说,他不愿意看到尚哲父子受到任何潜在的威胁。
他冷静下来说:“纳吉斯要有大动作了,你准备好了么?”
郑嘉言看了看他:“今天上午方秘书告诉我,于家想给驰泽来个釜底抽薪,他们下手很快,城东商圈的资金链确实出了问题,而且已经建好的购物广场工程验收也没通过,这事跟纳吉斯肯定脱不开关系。”
谭杰嗤笑:“看来你还是挺敏锐的。”
尚哲cha了一句:“城东商圈?就是你们公司去年投标的那个项目吧?”
“嗯?”郑嘉言没想到尚哲也知道这事,稍一回想,眼神柔和了下来,“对,就是被恰恰撕坏的那个标书。”
尚哲老脸一红:“哎快别提这个了,那小混蛋尽给我惹祸……”
郑嘉言道:“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恰恰撕的那一下,说不定我们还不会中标。”
他这话就完全是护短的胡扯了,反正恰恰做的事就没有不好的。
谭杰打断他们两人的跑题,臭着脸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作为纳吉斯的法顾,再多的我也不能说,总之纳吉斯还有后招,你们多注意点。”
郑嘉言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谭杰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尚哲起身送他,还没送到门口,房间里忽然传来震天响的哭声。
“爸爸!呜呜呜!daddy!呜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尚哲吓一大跳。
“我去看看。”郑嘉言进了房间。
谭杰站在玄关,看到郑嘉言抱着恰恰出来,一边给孩子抹眼泪一边询问他怎么了。
恰恰搂着郑嘉言的脖子,抽抽噎噎地说:“大、大妖怪!大妖怪……要吃恰恰了……呜呜呜,daddy,有大妖怪……”
原来是做噩梦了。
尚哲抱怨:“都说了睡前不要给他念monkeyking,你给他念的哪一段?”
“……九头虫。”
“你神经病啊!难怪他做噩梦了!”
恰恰哭叫:“大妖怪!好……好多头的大妖怪呜呜呜呜!”
郑嘉言无奈辩驳:“哪有那么恐怖……”
他费力地哄着,给恰恰擦着源源不断的鼻涕。
尚哲哭笑不得,对谭杰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嗯。”谭杰穿好鞋走了出去。
“真的不再蹭个晚饭?”尚哲开玩笑。
“不了。”谭杰yù言又止,“你跟他……”
尚哲半掩上大门,笑着说:“我知道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真的,比我曾经预想中的,还要好。”
谭杰离开了。
那个家里所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只一扇门,就将他隔了开来。
只是一念之间的想法——
他想要脱身了。
从错过的遗憾里脱身,与他心里的曾经划下界线。
也从纳吉斯那个不择手段的公司里脱身,不再一味地趋向名利。
他想休息一下了。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迅速转凉,枯huáng的梧桐树叶落了满地。恰恰死活不肯穿高领的小毛衣,尚哲只好给他买了小毛线围巾,又搭了个小毛线帽子。
恰恰现在每天去上幼儿园都很开心的样子,据王老师说,恰恰xing格活泼,跟班上的小朋友很玩得来,还有小女孩跟他表白。
尚哲听得乐不可支:“我儿子就是厉害,万人迷呀!”
他这边的工作最近还算好,没怎么到外地去,但是郑嘉言那边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在国内都搞不定了,说要去德国一个月。
送走了他,恰恰又去上幼儿园了,尚哲偶尔清闲的时候,在家里就觉得挺寂寞的。
这时候他才真觉得自己成了谭杰口中的小可怜了,有事没事就想跟郑嘉言视频聊一下,但又怕打扰他工作,又嫌弃自己腻歪。最后是郑嘉言每天定时定点地与他联系,这才让他不那么纠结了。
七个小时的时差,两人又都是那种忙起来要人命的那种,所以总是聊得不尽兴。
难得遇到个他们两人都空闲的日子,总算能多聊一会儿了。
屏幕亮起,郑嘉言从镜头中看到一张孙悟空的脸。
☆、第52集
“好了恰恰,daddy已经能看到了。”尚哲扶好ipad,示意恰恰离远一点。
恰恰往后退了几步,两只手抓着一根塑料棒:“daddy,吃、吃我……”
他脑门上顶着一张孙悟空的面具,刚才低着头,面具就正对着镜头,现在头抬了起来,郑嘉言便看到他那ròu嘟嘟的脸。
“吃你?”
郑嘉言正纳闷呢,就听尚哲教道:“是吃我一棒。”
恰恰点点头,重新挥了下塑料棒:“daddy,吃我一棒!”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惜小手没抓住,“金箍棒”咕噜噜掉到地上,又赶紧撅着屁股去捡。
尚哲在旁边笑得快岔气:“孙悟恰小朋友,你怎么帅不过三秒呀。”
恰恰两次耍帅都没成功,也不生气,看到爸爸和daddy都在笑,自己也咯咯笑起来。
见到这一大一小开开心心的,郑嘉言不禁温和了眼神,原本被公务压得烦躁不堪的心qíng骤然明朗许多。
近来纳吉斯步步紧bī,俨然一副要跟驰泽宣战的架势。他自然不会任人宰割,调动了一部分海外备用资金来做保障。这些钱不是那么好动的,其中各方的利益关系还要平衡,他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现下总算安排得差不多了,还剩下点收尾工作,结束了就可以回国。
尚哲是了解他的,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事态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于是也松了口气。
郑嘉言道:“感觉恰恰瘦了点?”
尚哲捏捏恰恰的下巴:“还好,长高了。”
郑嘉言问恰恰:“恰恰在家里有没有听话?”
恰恰郑重其事地点头:“恰恰听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