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里屋秋花香哭叫的声音频率便快了,似乎是开始了最后的挣扎。同时传来北山爹安慰他的声音:“最后一下儿,再点儿使劲儿——再使劲儿——快出来了——使劲儿——”
秋穆连忙走进里屋去。正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只听见炕那边儿传来一声痛苦又像是如释重负的呻|吟,伴随着北山爹喜悦的笑声:“哎,出来了,生出来了!”
何小花立刻递过去了刚用开水烫过、干净而暖和的湿棉布,接着北山爹的手托住那个血淋淋的东西。秋穆反射性的被吓了一下儿,而后再意识到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她连忙拿起旁边还在开水里烫着的剪刀,伸过去要剪那孩子的脐带。
“秋会计,你可小心着点儿!”北山爹忍不住提醒她道,“你手别抖,别戳着孩子!”
然而秋穆拿剪子的手的确在微微颤抖。她忍不住感到害怕——这可是她第一次剪脐带,或许也是她第一次真正在人类的组织上动刀子。在生物系的实验课上她解剖过许多动物,其中有些在解剖时事实上还是活着的。但剪去那些其他动物的组织,跟剪去人类身上的组织,感觉完全不一样。尽管她要剪的这跟脐带是已经成为了多余物的东西,她还是感到难以下刀。
“快着点儿,看准了剪!”北山爹催促她道,“别剪太长了①!”
秋穆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用洗干净的手捏住那段脐带,一刀剪了下去。
她这刀剪得实在不太高明,由于剪刀并不够锋利,也没有恰好剪到合适的位置,那脐带只断了一半儿,就像是一条橡皮管子般流出一股血来。
血流到秋穆的手上,让她手里的剪子有些打滑。但她还是立刻补了一刀,彻底剪断了那条脐带。
注释:
①(就像大家都知道的)脐带在婴儿出生后就失去功能了,然而另一端还连着胎盘,所以一般情况下在其自然脱落前都是要人为剪断的。因为这种人为剪断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方便的做法,所以通常还是要剪得较短。
☆、第一百一十四章:胎盘
脐带剪断了,仿佛这间屋子里的四个人都松了口气儿。
何小花捧着新生儿,既高兴又有点儿害怕地对北山爹问道:“叔,这怎么办?”
北山爹手上还沾着血,只是把剪断的脐带从婴儿身上拿开,说道:“给洗洗去,要拿温水。”
何小花忙捧着孩子去找水盆了,但秋穆知道这还没有结束。婴儿是生出来了,可是胎盘还没有娩出,无论如何都还是不能放松的。
她有些不忍心地看炕上的秋花香。那男孩儿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脸色苍白地瘫倒在炕上,似乎是觉得终于可以休息了。
“好了、好了。”秋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就差最后一点儿了,马上就完了。”
秋花香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他其实并不知道还有娩出胎盘这回事儿,不过也没有精力再多说什么,只是疲惫地眨了眨眼睛。
“秋会计,”北山爹拍了拍秋穆的肩,“你先起开。”
秋穆不明所以地让出炕边的位置,北山爹拉着那条脐带,正要往盖在秋花香身上的被单下面伸。
“哎,这是要?”秋穆感到有些惊讶。
“把胎盘扯出来。”北山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你看不了就先让开吧。”
“不不,怎么能这么强扥呢?”秋穆拉住他的手臂。
“啥强扥?”北山爹把她的手拍开,现在两人手上都沾了好些脐带里的血,“本来就是要出来的,你不扥它也得出来。”
他对秋花香说道:“放松,孩子。你要是疼的话就使点儿劲儿,弄得好一下儿就出来了。”
秋花香勉强点了点头,而后便闭上了眼睛,好长时间都没什么动静。
秋穆正担心他会有什么事儿,突然北山爹的手动了一下儿,缓缓地拉着脐带拽出一块儿紫红色像是肺一样的东西。
尽管之前有过心理准备,秋穆还是不禁又被吓到了一下儿。她连忙拿了个空盆接住那团连着脐带的胎盘,盆里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行了。”北山爹看了看那盆里的胎盘,对秋穆说道,“这个趁着新鲜,赶紧拿去洗洗煮汤吧。”
他这么一说,让秋穆感到一阵反胃。尽管她之前听说过吃人胎盘的事儿,普通农民买不起什么补品,甚至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男人生孩子留下来的胎盘也算是难得的好东西了。毕竟是自己身体里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要是直接扔了多浪费?
可是真要见到这玩意儿,秋穆一想到要做成食物就觉得十分恶心。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胎盘总感觉不像是新鲜的组织。印象中她觉得刚娩出的胎盘应该是血红色的,而不是这样的紫色,好像已经放了几小时似的。而且秋花香的产程其实并不算长的,按理来说胎盘切断血液供应并没有多久,也不可能刚娩出就已经发紫了吧?
看到秋穆的脸色,躺在炕上的秋花香忍不住笑了一下儿。他对北山爹问道:“叔,孩子呢?”
“小花抱去洗澡了。”北山爹说道,“你别着急,孩子好好的呢,是个男孩儿。我去抱来给你看。”
他说完就离开了里屋。听了这话,秋花香才终于放松下来,静静地躺在炕上休息。
秋穆也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儿,抬手抚了一把额头,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手上全是脐带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盆子里的胎盘,突然有点儿想逗一逗秋花香。
秋穆拿起那个装胎盘的盆子,递到秋花香面前:“来,你瞧瞧这个。”
秋花香看了一眼那盆里的东西,就不仅蹙眉道:“这是什么,一个大腰子?”
秋穆忍不住笑出来,笑了好几声,才又故意说道:“看来你不小心把腰子也生出来了。”
听了这话,秋花香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的腰子才长这样儿,上面还连着脐带。”
秋穆又不禁笑了几声,拿着那个盆出去了。外屋里北山爹正与何小花一起给那新生的婴儿洗澡,看见秋穆出来便又叮嘱道:“秋会计,你去把那胎盘洗洗,趁着还新鲜。”
还新鲜吗?秋穆看了看盆里的胎盘,总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它又变紫了几分。或许这东西的保鲜期就是很短,看来得赶紧处理了。
秋穆拿着盆走出了屋子,外面的人都已经快等不下去了。之前只有不到十个干部在门口等着,而现在几乎整个党支部的人和好几个还不是党员的干部与积极分子都来了,仿佛村公所的男干部生孩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样。
大家看到秋穆出来了,连忙上前问怎么样。张全尾瞧见了她拿着的盆里面的东西,不禁惊叫道:“呀,这是个什么?”
“胎盘。”秋穆说道,“来,大家先让一让,我去打水把这玩意儿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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