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死在他保护的人手上?
特工们互相jiāo换着眼神,而现场取证的法证人员中,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炸弹!”
现场气氛一下紧绷,无数双眼睛循声看去,杂乱的gān枯海糙下边,赫然一片红色倒计时,在昏暗的背景下,红得像血,触目惊心:
00:00:59
59秒!
一瞬间的死寂之后,
有人狂吼:“撤退!!!”
众人立刻迅速而井然地往外疏散。
只有言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要撤离的迹象。
他目光平静又锐利,急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石壁上,fèng隙里,欧文的身上,地上的角落,每一个空间都不放过。
红色倒计时飞速流逝,像是谁不可挽回的生命。
窄dòng中的人越来越少,洛佩兹特工近乎命令地朝言溯大喊:“S.A.!立刻撤退!”
言溯突然面无表qíng地迈开步子,却还不是离开。
他在这片小山dòng里疾步走动,手电筒光飞速在dòng内扫过,眼睛的速度更快,把每一寸模糊的影像都刻进心里。
脑袋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处理着他眼睛看到的一切视觉印象,可时间一秒一秒飞逝,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目光凌乱而紧张,却死都不肯放弃,再次举着手电筒寻找。
只是,脸色一寸一寸僵硬冷寂,像原本侥幸却希望破灭的心。
00:00:39
“S.A.!撤退!”妮尔特工也朝他喊。
可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是不要命了,没希望了,固执地,沉默地,渐渐手指颤抖地,检查着山dòng里每一个可能的疑处和线索。
Rheid蓦然明白了言溯的想法,跑上前去拉扯他,语速飞快:“S.A.,你不想活了!法证人员已经尽力,只剩三十几秒,来不及了!出去!”
“GOD!PLEASE!”言溯骤然爆发一声怒吼,手电筒猛地大力砸在石壁上,哐当炸的稀巴烂。
周围人惊愕地睁眼,死一般的寂静。
S.A.YAN,从未如此bào怒而qíng绪失控过。
言溯掀开Rheid的手,双手紧紧抱着头,像一只失去了眼睛的重伤的狮子,不安又急躁,飞速在狭窄的山dòng里走来走去,仿佛无处可以安身,无处能给他安抚和平静。
他眼神yīn暗,甚至危险,直直的不知盯在何处,语速比脚步还快:
“不能走,爆炸了就什么痕迹都没了!欧文为什么选这个位置,他想说什么?他和Ai一定留了线索。在哪里?究竟在哪里?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他不作停歇地低声喃喃自语,仿佛停下来一秒,就会空虚,就会惶恐;可即使话语不停,他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在颤抖,都在惊慌,
“地理坐标、经纬度、海岸图形、dòngxué隧道、数字、名字、字母......都不是!都不是!他们想说什么?密码!密码!在哪里!在哪里!for God’s sake!看在上天的份上!”
“她在哪里!!!!”他悲愤地喊着,一脚狠狠踢向石壁。
看得人心惊ròu跳,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再度疯了一样抓起手电筒找寻线索:“有海鸟来过,涨过cháo水,海洋滞cháo的垃圾……”
Rheid别好了枪,上前去箍住他往外拖:“S.A.,走!你不要这样,你忘记你对生命的态度了吗?赶紧走啊!”
言溯再度推开他,高瘦的身体整个儿在抖,仿佛心中恐慌的qíng绪再也控制不住,一贯澄澈又坚定的眼眸到了这一刻,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无助与迷茫:
“24年,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我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他这一生的处变不惊和淡然自若,到了这一刻,尽数崩溃。
Rheid怔住,眼眶竟湿了。
可言溯这让所有人瞠目的失控,也只维持了几秒。
他忽然平静了,双臂缓缓垂下来,深深低着头,声音更低,像被打垮了,又像在哀求,很轻很轻:“God!Please!”
上天!求你了!
昏暗山dòng中,他的侧影,那么固执而隐忍,沉默而无声,撑立着。可那具躯壳里,分明有什么垮塌了。
洛佩兹嗓子发酸,眼中一下就涌出了泪水。
可下一秒,她飞快拿手背蹭去泪光,大吼着下命令:“把他拖出去!”
时间只剩10秒,Rheid和史密斯立刻上前去拖言溯。
他不肯走,怎么能走?
洛佩兹一狠心,抓着枪托狠狠砸向他的后脑......
#
言溯睁开眼睛时,在医院的病chuáng上。狭窄山dòng里爆炸的余震,洛佩兹专业的一击,给他头部留下了不小的脑震dàng后遗症。
给他检查包扎的,是家庭医生班杰明。
给头顶换了纱布和药膏后,班杰明道:“S.A.,你这是第五次经历爆炸了。身体里边器官组织的创伤不是仪器能检测出来的。如果你今后哪怕有一点儿觉得身体不对的地方,都必须立刻回医院检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言溯脸色苍白,浅茶色的眼眸望着虚空,没有任何反应,不知听了没听。
“你奶奶,还有海丽、斯宾塞,他们都很担心你。”班杰明微微叹了口气,“S.A.告诉我,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言溯缓缓抬起寂静的眼眸,默了良久。
“这里......”他抬起食指,点了点心窝,一下一下地戳,茶色的眸子隽永而死寂,“疼!”
嗓音很gān,苍茫而嘶哑,就像他的灵魂已经苍老,已经凋零。
推门进来的洛佩兹听到这话,差点儿又掉了眼泪。
她和同行的Rheid妮尔一样,和言溯的合作太多太熟悉。印象中,他就像立在溪边的一棵树,笔直而自然,永恒而没有悲欢。
那样坦然,那样从容。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不像他。可这样的人,即使是痛苦,也是安静而不动声色的,像夜里的cháo水,无声无息。
三人jiāo换眼神,良久不说话。最终,妮尔说明了来意:“S.A.YAN,警方拿到了搜查令,已经去你家搜查了。”
病chuáng上的言溯眸光转过来,淡淡笼在妮尔身上,没有生气,毫不介意,似乎还很配合,点了点头。
妮尔反而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沉默了好几秒,才又道:“S.A.YAN,FBI正式要求你同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他的身体还不......”班杰明医生话没说完,言溯已掀开被子下chuáng,平淡地看众人一眼:“请等一下。”
虽然面容虚弱,但无疑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永远彬彬有礼的绅士,涵养与家教俱在。
洛佩兹和Rhied看着言溯走进换衣间,背影消瘦,一时也无言;他看上去像没事了,可又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失了。
言溯坐车到达警局时,门口聚了一些和平示威的人群。
xing幻想一案因为恶劣的nüè待行径和幼龄女童的nüè杀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警察的迟迟未破案也招致了大量的媒体质疑和民间非议。而就在今天,有人向CNN公布了BAU小组的嫌疑人画像和名单。
于是,示威者白条红字拉着横幅:
“S.A.YAN, GO TO HELL!” 去死,下地狱!
“LIAR!” 骗子,伪君子!
“END HIS FANTACY & LIFE!” 终止他的xing幻想,终止他的恶行,结束他的生命!
妮尔蹙眉,对言溯道:“别理他们!”
言溯不作声,脸色异常平静。他是发自心底地不介意,现在,他根本无心置喙公众的游行权和言论自由。
他下车走进警局,围观人群有些骚动,但都有秩序地挥着横幅,不至于冲撞或袭警。
人们望着警察护送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那样俊逸而冷漠的侧脸,不免感叹:人面shòu心。
警局里,受害小女孩的父母也在,见了言溯,再也控制不住激动qíng绪冲了上来。
小女孩的父亲还竭力克制着,只是一双红眼瞪着言溯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母亲则满目仇恨,声嘶力竭地骂:
“混蛋!畜生!你对我家的小女孩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她那么小,她还在幼儿园给你送过礼物!你这个变态!恶魔!呸!”
她qíng绪太过激动,猛地一口唾液啐到言溯脸上。
众人始料未及。
反倒是和言溯一样有重洁癖的Rheid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拦在言溯面前,低声警告她:“现在只是嫌疑,还有待查证。”几个警察立刻上来把她拉去一边。
言溯平平静静,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缓缓擦去脸颊上的脏东西,拭了一两下,道:“我去趟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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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在洗脸池边,冲洗完毕一低头,手心不知何时多了滴血。他不言不语,抽了张纸巾擦gān右耳,把带血的纸巾揉成团丢进纸篓。
脑子里回想着欧文的很多事qíng,他们很早就认识,他认识的人欧文都认识,L.J.,Alex,伊娃,Rheid……很多。和甄爱有关的,欧文也说过很多——
“S.A.我有一个小妹妹,遇到了密码难题,帮个忙吧?”
“不管她是对是错,我都会尽职保护她。”
“你知道她有一个哥哥吗?除此之外,别的居然什么都查不到。”
“你在怀疑什么?”
其实,欧文说过的很多话,都有问题。
言溯关上哗哗的水龙头走出去。
他们家的律师正立在审讯室外和莱斯jiāo涉,言溯熟视无睹,推门进去:“我不需要律师。”
律师们全愣住,莱斯则如获至宝,不做停留,立刻和妮尔以及洛佩兹进去询问言溯,其他特工则在外边看着。
言溯走进去,拉了椅子,背脊笔直地坐下。
莱斯抱了个纸盒放在言溯面前:“这是在你家里找到的相关证据,我们希望你能配合。”
言溯看都不看那纸盒:“莱斯行政官,心理施压对我没用。尤其是FBI这种用烂了的空盒子手法。”
莱斯吃了个闭门羹,不快地把纸盒推到一边,刚要开始询问,言溯先看向他。
暗柔的灯光在他眼中映着浅浅的光泽,却透着说不清的凉:“在你们询问之前,我想听欧文身上的监听器录音。”
莱斯想也不想:“不行。”他知道,询问最忌谈条件。
言溯双手cha兜,落落坦dàng站起身:“我需要律师。”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三人对视一眼jiāo换了意思,妮尔立刻冲他的背影道:“可以。”
很快,设备拿过来了。
打开前,妮尔解释说:“没有甄爱的,她总是会自己拆掉监听设备;欧文偶尔也会关掉,但这次他没有。”
言溯不言。
录音打开,铺天盖地全是呼啸的风声和海làng,欧文极低地轻呼:“Ai,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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