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惊讶道:“甜甜,你这么大的能耐吗?”
艾甜甜躲在停云身后,哭着说,“谁让他骂你的,小姨,他说你是靠男人赚钱的坏女人,我就是要给他点颜色,贱蹄子!”
停云怔了怔,忽然笑了,蹲下身子捏了捏艾甜甜的脸,“谁教你贱蹄子这个词儿的?以后不许说了,醒的旁人笑话。”
“万丽姐姐教的!说遇到这种情况就要骂回去。”艾甜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俊逸竖着耳朵听着那两人的谈话,听到这里,便从蒋老夫人的怀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艾甜甜面前,说,“表姐,你刚刚说哪个人这样说我妈妈的?”
他穿着考究的格子衬衫背带裤,皮肤白皙,眼神明亮精神,手腕上戴着腕表,一身富贵少爷的打扮。
艾甜甜说,“还能有谁,就是每次喜欢拽我辫子的金羽晨,我骂他了!”
俊逸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十分有礼貌的说,“你骂他干什么,这种时候,就要打回去,别打死了,打残就好。”
停云惊讶的望着俊逸,这乖巧的小家伙是跟谁学的这套说辞,她拉着俊逸来到身前,正色道,“俊逸,是谁教你说这番话的。”
“以前蒋叔叔教的啊,说是谁要是敢欺负你,就要打回去,别打死,打到对方跪地求饶喊姑奶奶,再也不敢为止。”俊逸看似不经意的提及这个话茬。
让屋内热络活泛的气氛骤降,前一个吵吵闹闹的气氛忽然便诡异的沉默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蒋老夫人的手猛地一抖,就连艾甜甜眼里都掠过一抹担忧,下意识看向茹璃。
茹璃狠狠瞪了一眼俊逸。
俊逸像是全然没察觉到停云的异常那般,说,“妈,我前些日子去顾叔叔家吃了晚饭,顾叔叔说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也联系不上你,让我帮他跟你传个话,最近有活儿做了,让你别折腾……”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便砸了过来,正好砸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俊逸愣了一下,转脸看去,便见阿舒手中抱着一个洋娃娃,她似是撤掉了洋娃娃地一条胳膊看似不经意的砸了过来,阻止了他后面的话,阿舒眉眼淡漠的说,“抱歉,下手没个轻重就扯掉了。”
她说完,没事儿人一眼径直上了楼,单薄美丽的背脊透着事不关己的淡定。
第三百零三章:大结局(二)
俊逸抿了抿唇,随后看向停云说,“妈,我明儿个钢琴比赛,你别忘了来。”他说完这句话,便走回了蒋老夫人的身旁,继续翻看那本画册,若无其事的跟蒋老夫人讨论。
停云沉默的在原地站着,傻妞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停云如梦初醒般笑了笑,毫无异常的上楼梳洗一番,洗完澡后,一楼大厅的人散了一大半了,茹璃抱着儿子拉着艾甜甜上楼休息。
俊逸早被傻妞领下去洗漱了。
只剩下蒋老夫人坐在大厅里,佣人帮给锤着腿。
停云穿着男士的睡袍,接过佣人手中的锤子轻轻帮她捶腿,细碎的短发甚至比男人更短,双鬓和额前的刘海儿略长,让她精美的脸更显得干净利落,发尖上的水滴一滴一滴滴在蒋老夫人的腿上,她的腿轻轻颤了颤。
电风扇吱吱呀呀的摇着,闷热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裹着法国梧桐的腥味儿,母女俩都没有说话,蒋老夫人似是累极了,闭着眼睛任由停云伺候着。
“好晚了,妈,早点睡吧。”停云蹲在她身边,轻轻捋着蒋老夫人有些颤抖的手。
蒋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终沉沉叹了口气,随着停云的搀扶颤颤的往二楼走去,这些年,停云只要生意上不忙的时候,便亲力亲为的伺候她,她重病瘫在床上的时候,是停云一把屎一把尿的打理她的生活,一调羹一口汤的喂她吃下,夜不能眠的料理她的身子,仿佛将对蒋寒洲的所有亏欠,都还在了蒋老夫人身上。
在外面,她是雷厉风行不容欺辱的生意人。在家里,她是孝顺温柔的好儿媳,蒋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时,她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跟着停云上楼。
停云伺候她睡下了,才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从走廊道上看下去,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安静,只剩下佣人和傻妞打扫卫生。前一刻还火热朝天,这一刻便曲终人散,她系紧了腰带,缓缓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装潢依旧奢华,这房子是她当初挑的,既然要给俊逸最好的教育,那便要给予最好的生活环境,她有足够的财力,满足这一切。在顾闰之的帮助下,举家搬至了上海法租界内,亏得顾闰之的父亲是外交官,让她们一家在这里生活的顺风顺水,就连住的地方,也是白赛仲路富人聚集区。
停云推门进了二楼的卧房,径直来到落地窗前,想要拉紧窗帘,目光掠过霓虹如星的不夜城,楼宇恢宏,星光璀璨,这空洞而又纸醉金迷的城市,夜夜笙歌声色犬马之地,总能让她在夜间想起那个偏远的龙北之地,那里有吹不完的北风,有下不完的大雪,有最老旧如黑白墨画的白面楼,那里的街道如塞北刀锋上的泼墨画,美的辛辣,美的粗犷,美的疼痛。
那座苟延残喘在世界屋脊的小城,此刻正被日军压迫剥削如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她每个月都会回去一趟,去等她要等的人,去看看他有没有回来。
停云拉上窗帘,拿起床头柜上的安眠药吃了两颗,随后有些疲惫的钻进了被窝里,刚掀开被子,便怔了一下,随后眉眼温柔的笑道:“多大了的小伙子了,蒋俊逸,还要来跟妈妈睡。”
俊逸蜷缩在被子里,头埋在褥子褶皱里,闷闷的说了句,“我姓舒。”
“你姓蒋。”
“那我姓温。”
“你姓蒋。”
“我姓舒。”
“……”
这是母子这七年来时常无意义的对话,停云安生的躺下,将俊逸揽进怀里,“你姓蒋,你的爸爸叫蒋寒洲。”
俊逸闷声,“我的爸爸叫温锦懿,也叫舒子夜。”
停云便不再跟他解释了,这些话她说了很多年了,孩子一点点的长大,多少风言风语听进了耳中,想来他心里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妈妈……”不知过了多久,俊逸闷声唤了句。
停云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俊逸抬起漂亮的眼睛看她,微笑说,“妈妈,我们不等爸爸了,重新开始好不好。”
停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怔怔的看着俊逸俊美的少年容颜,没有说话。
俊逸说,“长爷爷很早以前就告诉我了,我知道的,妈妈,别等了,他已经死了,我不想你这么累,不想你一直活在过去,不等了好不好。”他从来都不相信他的妈妈会像外人口中描述的那么不堪,从来都不相信的。
那个“死”字像是一把刀一样插进了她的心窝里,只觉得在盛夏的高温里,彻头彻尾的冷,她看着俊逸那张酷似蒋寒洲的脸,却拥有温锦懿笑容漫漫的神韵眼神,愣怔许久,忽然笑了,擦去俊逸脸上的汗渍,“爸爸去奉天押运军粮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呢,睡觉,别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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