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蒋元慈一边说着,一边进到他房里去,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
“哈哈,幺爸儿,你真鬼哈,”蒋文洲笑了。
“抠点出来看看。”
当他们把两块蓝黑的靛泥放在一起的时候,都傻眼了:结果与上次的好不了多少。
蒋元慈慢慢转过身来,上了檐廊,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句话也没说。蒋文洲站在背篼旁,看着蒋元慈,不知如何是好。
四奶坐在檐廊上做鞋。她转过脸来看着蒋元慈,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蒋元慈进到房里去,不一会儿又出来,招手把蒋文洲叫过来,递给他一个东西,附在他耳朵上叽叽咕咕说了一阵。他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然后把那砣砣和背篼放好,便回去了。
☆、把婆娘跟我娶回来
蒋元慈接过蒋文洲递过来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可他抽出信纸来一看,却傻眼了:若大的一张纸上,就写了两个字:“五一”。他很失望。“五一”,这是啥子意思呢?他拿着信纸在檐廊上踱来踱去踱了半天也没踱出个所以然来。
这女子,要说就直接了当明明白白告诉我,不说就算了,跟我打哑迷,啥意思嘛?!
“文洲!”
“幺爸儿,啥事?”
“她们说过啥没有?”
“没有,我连见都没见到过她们。你想嘛,我咋见得到嘛?嘻嘻……”
“你皮子痒痒了?快说,你的信是咋个交给她的?”
“我倒是想亲自交呢,我是交给那个娘娘,请她转的……”蒋文洲说,前天走到吴大院子时,中午都过了。怕被吴家人看到,就在吴大院子外面的树笼子里躲起来。心想,你带给婶婶的信,不能让别人晓得,只有等见到那天传信的那个娘娘,才能请她转交,要不然,是会坏了你的大事的。我躲在树笼里,从太阳偏西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都没见那娘娘的人影。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口渴得喉咙冒烟,可又不敢去找水喝,怕错过了机会,也怕被别人当小偷抓起来。
就在快看不见的时候,才有一个人影,有点象那个娘娘,从门里出来,象是倒了什么,转身回去,要关大门了。我想喊,又怕别人听见,也不敢确定那个人就是那个娘娘;要是不喊的话,她关门进去了就只有等明天了。就在不晓得咋整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主意来。我马上瘪起喉咙装了两声鸡婆叫。那娘娘听见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迟疑了半天,才出门朝这边走来。我高兴极了,又叫了两声。看到我,那娘娘惊吓得一下子拿手蒙着嘴,眼睛珠珠都差点掉出来。我赶快说,娘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替我幺爸儿来跟婶婶送信的。然后把信递到她手里。她想了想,悄悄说,那边山窝子里有个守玉麦的棚子,叫我先到那边去。说完,她揣着信上了石梯进门去了。
我按那娘娘指的方向摸过去,那里真有个草棚,棚里绑有铺板,铺板上铺着干草。玉麦包包掰完了,现在也没有用了。我又饿又累又渴。好在旁边沟里有水,就摸过去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又摸回来躺在干草上。
“唉,她们那儿啊,我啥子都不怕,你猜我怕啥子?”
“你还怕啥子?”
“蚊子!你不晓得,她们那儿的蚊子,咬得特别痛,又多,多得遭不住!”
“比我们这大?”
“小,小得多!哈哈,蚊子越小咬得越痛,幺爸儿你不晓得啊?”
蒋文洲说,正在左打右打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娘娘一手提着一个篾篼,一手夹一床毯子,悄悄地来了。她把毯子递给我说,山上蚊子多,睡的时候可以用它把脑壳盖起来,那样才睡得着。我心头想,你们这儿的蚊子,不是多,是很多很多,特别的多。我早就遭不住了,全身都是包,痒得难受。她揭开篾篼盖子,端出一大斗碗饭,还有一碗菜,里头还有不少腊肉呢,香得硬是遭不住。她叫我快吃,如果没吃饱,今天也将就了,明天多拿些来。
我端起碗来呼哧呼哧就吃起来。她见我那样,笑笑,说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我想你刚才叫我快吃,这会儿又叫我慢点,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慢得起来吗?三下两下我就把两碗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肚子都有点胀了。你别说,那腊肉,真香!嘿嘿。
蒋元慈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想,看看你那样子,美的你!不过,也确实难为你了。这娃娃不仅忠心,而且聪明。
蒋文洲说,吃了饭,那娘娘叫我睡觉的时候,拿被单把全身蒙起来,不然会咬得我睡不着。明天天亮以后,就躲到旁边树笼里去,千万别让人看见。小姐说了,叫好好招待我,叫我别到处乱跑,其他的事她会安排。嘿嘿,那天晚上,我做梦了。
“梦啥了?”
“梦见你们办喜事了。我叫她婶婶,她还跟了我一封‘粑粑儿’嘿嘿……”
“她长啥样子,连我都没看清楚,还婶婶粑粑儿,想得出来!”
“我跟你说,我那婶婶,你是没看到过,她乖得很!这周围十里,我敢说,找不到比她乖的!”
“你看到了?”
“嘿嘿,梦里头,嘿嘿……”
“你娃娃……”
“中午过后,那娘娘才提着篾篼来。这回提来的,不是腊肉,是肉炒笋子,好吃得很哦,你不晓得。老实说,这两天,虽然都躲在山上,不敢见人,蚊子又咬,但我觉得比跟着你幺爸儿在屋头安逸得多了。还是跟到婶婶安逸,嘻嘻……”
“你娃娃,势利眼!等老子发了财,叫你一顿跟老子吃根猪,胀死你娃娃!”
“不怕,胀死总比饿死好,你说是不是,幺爸儿?嘻嘻……”
“哪个跟你嘻皮笑脸,没大没小!哎,那娘娘没跟你说啥子?”
“没有。吃完饭,她把信递给我,叫我从小路下山,到吴沟再走大路。其他的啥都没说。”
“哦……”蒋元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天空,“啥都没说,为啥子呢?这‘五’‘一’是啥意思呢?莫不是她故意想考考我?”
“但是,我也有个想不通的问题。”
“啥问题?”
“不过我现在想通了。”
“倒是啥问题?”
“你猜。”
“你倒是说不说?”
“说,说,马上说。我问那嬢嬢,你们这还有撬狗啊?”
“你咋问这?”
“没得撬狗搭那棚子守啥子?你估她咋说?”
“咋说?”
“哪来的撬狗哦,撵兔子……”
“你看你,丢人!”
“我是丢人了,可你也不一定晓得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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