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田夫【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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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当然,”蒋元慈心里正偷偷地乐着呢。

  “春梅,春梅!”胡太医大声叫道。

  春梅从屋头跑了出来问道:“舅舅,啥事?”

  “你去弄几个好菜,我和元慈今天要好好喝几杯。快去啊!”

  春梅瞟了一眼蒋元慈,红着脸,含着羞怯的笑,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蒋元慈受伤

  按照胡太医的要求,蒋元慈择了个吉日,准备把春梅娶回来。

  虽然说,杨秋儿走了才大半年,但他也感受到了家里没个女人的不便。尽管他额爹额妈还健在,但毕竟年纪大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那就不错了。还有两个小的,都还不懂事,特别是儿子,虽有三嫂李嫂看管,但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的事时有发生。男人无妻财无主,这个家,的确需要一个女人好好管管了。

  他想好了,春梅是个黄花大闺女,人家不嫌弃,不怕接脚,这已经是放下身段屈就了,我们不能再让人家寒酸,得风风光光地为她办个婚礼才对得住人家。要是委屈了人家,别说别人了,自己一辈子都会欠疚的。

  他向亲戚朋友袍哥弟兄广撒片子,邀请四方宾客前来喝喜酒。洪兴场大塘铺仍至县城里面有头有面的码头舵爷,二排三排都前来祝贺;三乡五里的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也都前来捧场。

  他办了几天几夜的大酒碗。凡是来恭贺的,不管是亲戚朋友,袍哥弟兄;随礼的,不随礼的,只要来了,坐上桌子便敞开肚子吃喝。今天吃了明天来还照样酒碗招待。这期间整个蒋家大院子里就像赶会场,人来人往哈哈声叫骂声鞭炮声碗筷碰撞声此起彼伏声声不断。那喜炮放得,从早晨到晚上从不间断,那地上的炮纸,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刘排长每天都带着他的军士们来跟蒋元慈扎起。

  这天,正当蒋元慈领着春梅端着酒碗向满院子客人敬酒的时候,对面老鹳山下游家碥的保长甲长气喘嘘嘘地跑来说,游大山硬是不交,还拿起砍刀要砍他们,他们没办法了才来找蒋舵爷。

  “妈那个X!哪个?哪个敢不交,老子一枪崩了他!”酒喝得满脸红光的刘排长一听就毛了,把碗一搁拔出合子炮来就骂开了。

  全场所有的人都把眼睛看着刘排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院子里一下子就鸦雀无声。

  “排长息怒,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先喝酒,等我问清楚了再向你报告好不好?”蒋元慈把刘排长按在凳子上坐下,跟他斟满了酒,把那两个人拉到一边,问他们到底咋回事。

  “游大山那个人,你晓得他的脾气,当初叫他种烟,就费了好大的神。这不,烟都还没收起来,就在叫交捐,他说没得钱,我们劝他想想办法,不交光怕不行。他不光不想办法,还说我们趁伙打劫……”

  “他到底要交好多?”

  “我们跟他算了,亩捐,窝捐,青苗捐,加上一头牛的保护费,一共十六元。”

  “你们快去把饭吃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饭我们就不吃了,免得他又说我们打起伙来整他。”

  “那好吧,我去跟刘排长说一声就走。”

  蒋元慈拍着刘排长的肩膀说了几句什么,刘排长倏地站起来掏出枪喊了一声:“兄弟们,走!老子就不信了……”

  “刘排长息怒,你和弟兄们就别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喝酒,我和他们去就行了,你们好好喝,好不好?兄弟们,你们坐下好好喝,我去去就来!”

  “我们都去!我倒要看看他娘的脑壳有好硬!”刘排长把枪一挥,军士们拿起枪一个个跟着他出了龙门。

  蒋元慈心里紧张起来。他没想到这刘排长原来也是一点就炸的□□桶,他必须阻止刘排长,不然今天要出大事!他赶快上前把刘排长拉到一边,说这么一点小事情,那能劳烦你刘排长亲自去?你只要在这喝着酒,抽着烟就行了,还拍着胸口保证他去了肯定能把钱收起来。

  可无论蒋元慈咋说,刘排长根本就不听。“带路!”他对保长吼了一声,保长唯唯喏喏赶快跑到前面去了。

  蒋元慈只好夹在队伍中,穿过沙坝,淌过老鹳河,去了游家碥。

  游家碥在老鹳山头里,前面是一片沙坝,隔着老鹳河与庙子山遥遥相对。后面是一片枞树林。一条石板路从碥碥前经过。游大山的家就在石板路上面的一个斜坡上。

  蒋元慈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今天,他跟在刘排长后面,却是胆战心惊,走起路来两条腿发软,有几次差点摔倒。这游大山是蒋元慈一个远房姐姐的儿子,再咋说也要叫他一声舅舅的。要是弄出点啥事情来,咋得了?可是这刘排长……唉,完了,完了完了!

  “这块地是哪个的,咋没砍了种烟?”刘排长指着边上一块玉麦地问。

  “这,就是,就是,游大山的。”保长颤颤巍巍地看着刘排长说。

  “他娘的!敢于对抗刘军长。真是不想活了!”

  蒋元慈一听,紧张得眉毛鼻子挤在了一起,狠劲地摇着头,右拳在左手里狠狠地砸着。可是,事到如今,“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游大山的房子座落在半坡上,门外一棵大柏树,周围有两三处竹笼,背后是一片枞树林,看上去没什么成材的。旁边的地里,那大烟苗子东一棵西一棵,就像几天没有吃过饭的人,有气无力地矗在那里。

  “就这,”甲长指着半坡上一处破旧的房子对刘排长说。

  “就这?”

  “就这。”

  刘排长迟疑了一下,把手一挥,几个军士蹬蹬蹬冲上去,呯的一声把门踢开。

  蒋元慈并不知道游大山的家竟是这个样子。他埋着头跟在后面,蹬上门前卵石搭成的梯步。进了门,他扫了一眼,这是一个三间两头转,右边出两间的泥砖房。左边一间草房,下面是牛圈。一股股牛屎牛尿的刺鼻臭味不断地从牛圈里冲出来。龙门是单立的。泥砖围墙,有多处残破;泥土地面,凹凸不平。有几只小鸡在墙角里刨食。他心里一颤,原来我那姐姐嫁的是这样的人家,不早死就怪了。

  游大山的老婆儿子都在家,看到这么多人,两个儿子脸色发白,转身躲进了左边的灶房里。她老婆腆着个肚子站在那里,看到蒋元慈,抡了两眼,没有招呼,也没有说话。

  “大山呢?”保长问。

  “死了!”

  “你莫说气话嘛。你晓得的,我们都是一方一近的人,不会故意难为哪个的。这都是上面喊交,我们也没得办法。这事情也不是专门针对你一家人,大家都一样。别人家都交了,你不交,这也说不过去。再说了,捐税收不起来,我们也过不到关,我们也很恼火。”甲长看那女子那样,赶快上去好言相劝。

  谁知那女子颠倒地耍起横来:“咋?你们恼火?你们吃了东家吃西家,吃了南家吃北家!你们把我们这些要势要没得势要,要靠山没得靠山的人整得还不惨?辛辛苦苦种点粮食挣点钱,你们一瓜瓢就捞起走了,你们还要咋子?非要把我一家人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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