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唯杉瞥了她一眼,冷冷地:“他都四十多快五十了。”并且……他摇了摇头,摇去心底淡淡的烦闷。
刘旋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齐唯杉,“别这样,我跟你爸的事,跟余涓涓没关系,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了你爸这么多年,总得有个自己的心理寄托。”她盯着齐唯杉,“还在为你爸要送你出去的事儿生气哪?”齐唯杉有几分冷淡地:“没有。”虽然当时闹得很僵,过后也就算了。
再说,他跟齐述之间的问题,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齐述固然很宠他,可是,他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总是复杂、小心、揣测、一瞬即逝的淡淡忧伤,还有,偶尔的喜怒无常。
刘旋不解,想了半天,仔细观察他,“怎么了最近家里?妈在三香路那边有套房子反正也空着,必要的话……”儿子大了,个性又有点叛逆软硬不吃,后母年轻再加上新孕,齐述夹在中间,是难免会有点麻烦。
齐唯杉抬头,认真地:“妈,我问你件事。”他沉吟片刻,“你回答我,我下学期就去你公司。”
“你说。”看见儿子这么郑重其事,刘旋也不由得双手交握,正经八百起来。齐唯杉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抬头,字斟句酌地:“当年你开公司,他有没有拿钱给你?”刘旋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回答我。”
刘旋想了想,谨慎地:“刚开那年,他给了我一点钱,算入股。”
“多少?”
“不多,二十来万吧,说是你爷爷奶奶的积蓄。”刘旋喝了一口咖啡,想了想,“第二年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刚好公司开始扭亏为盈,我很快就把钱连本带利都打回到他账上了,你知道你妈我这个人,跟你一样喜欢干干脆脆两不相欠,再说,你还判给他呢我总得让你过上好日子,怎么了?”她奇怪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齐唯杉盯着她,探索地:“真的?没有别的了?”
刘旋蹙眉:“你怎么了?连自己老妈的话都怀疑?”她思索了一下,斟酌着,“到底是怎么了?”
齐唯杉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朝颜,听说你够狠的啊??”
某一日夏朝颜下晚自修,一进宿舍门,就听到谭菱坐在桌旁一边啃苹果一边发出这样的开场白。她讲话向来夸张,张若一顿打三两米饭够狠!黄蓉蓉洗次澡要花一个半小时够狠!就连她自己逃课没被老师逮到都是够狠!
所以朝颜也不在意,放下小书包:“怎么了?”谭菱重重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嚼一边问:“听说你跟罗憩树唱了出双簧,把你未来老婆婆气得七窍生烟?”朝颜看她:“你听谁说的?”
谭菱无所谓,既然嚼舌根就不拍被逮,“还能有谁,周传雄呗。”她的目标既然是齐唯杉,总要从他身边人下手。这才一个月不到,就跟周传雄他们财务班的同学厮混得不要太熟。
“哦。”朝颜点点头,表示知道。
“真的?”黄蓉蓉兴致勃勃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她跟张若类似,基本上以床为家,自修那是能不去就不去,刚才听谭菱回来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她跟张若,包括传小道的谭菱,都是一百个不相信。夏朝颜嘛,班上老好人一个,勤勤恳恳的文体委员,循规蹈矩的劳动模范,横看竖看,也不具备这种让人神往的本领。
面对着眼前那三双瞪得老大的眼珠子,朝颜心里微微自嘲,抬头,笑了一下:“真的。”
何止七窍生烟,简直火冒三丈。
这下,宿舍里三个人直眉瞪眼,齐齐愣住了。半晌,张若缓缓倒了下去:“这世道,连老母猪都会上树了!”众人皆笑,朝颜也笑。
淡淡的苦笑。
这份苦涩,就算罗憩树经常打电话来开解她,也总是挥之不去。
周末,朝颜一回到家中,就发现父母统统不在,然后,唯一在家的弟弟晚晴还有点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爸妈呢?”朝颜放下东西,顺便抽出一包糖炒栗子给弟弟。他什么都好,这个尤其是心头之最爱。晚晴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拆开纸袋就开剥,一边咬一边含含糊糊地:“出去了。”
朝颜看看腕上的表,都快七点了,奇怪,晚饭也没做:“上哪儿了?”她回来经过店里的时候看到,门是关着的。晚晴偷偷瞟了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实话。朝颜看他犹犹豫豫地,催促道:“怎么了你?”晚晴咳了一声:“姐我跟你说,你可别急……”眼看着朝颜眉头皱了起来,就要开始不耐烦了,他赶紧地举手,“我放学回来大概六点钟的样子吧,罗憩树他妈打了个电话来……”
朝颜原本已经站了起来的身体顿时无力,缓缓又坐了下去。
喊了半天狼来了狼来了,这下狼真的来了。
其实温芬早就去学校找过她,而且显然事先打听好她的课程表,周三下午,朝颜跟同学们正在操场上打着篮球,突然有人叫:“朝颜,你阿姨找你——”她走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淡淡地:“您找我有事?”温芬打量了一下她:“这里说话不方便,来吧。”
校园一隅的小咖啡店,朝颜抬头:“有事儿吗?我晚上还有课。”既然都这样了,她也不想惺惺作态。温芬也看着她,眼睛里蕴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这样子,真像樊迎春。”也是这么倔,连皱眉的样子都完全一样。骨子里带着股狠劲儿。
基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朝颜脑子里嗡的一声。
樊——迎——春——
她索性朝后仰,不再客套:“有话你就直说吧。”
温芬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罗憩树可能跟你说过我跟齐唯杉他爸同学,但他一定没说过,我们跟沈浩然当年也是大学同学吧?当年,我们一起在苏州念了大学,沈浩然回上海后来又一个人跑去国外了,齐述原本就是苏州人,就我没能回得去,可是,沈浩然当初回得也是不光不彩的,带着条人命回去。”她盯着朝颜,一字一句地:“你妈妈叫樊迎春,”她靠近她,“她早就死了,还是跳楼。”
猜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八点了,晚晴尽管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是,看看椅子上老姐的脸色,吭都不敢吭一声。
熬到九点,他实在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忍不下去了,站了起来:“那个……我……”他指指外边,“我去巷子口打两碗馄饨回来,姐,”他难得讨好地,“你要什么?葱油还是鸡丝?”
朝颜手撑着额头,淡淡地:“随便。”
晚晴如蒙大赦,立刻就朝外溜,刚走到门口,咔哒一声,门开了,夏勇两口子走了进来:“干什么去?”晚晴嘟嘴:“肚子饿。”许闻芹看了他一眼:“别人不饿就你饿,你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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