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雷雨》里的繁漪。
她点了点头:“我信。”
李阿姨定了定神,接着说:“我不是不懂局势,我也不是不知道上面查的严,他正在很关键的时候。我就是害怕……我害怕他会一步一步走下去……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可是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他说我什么都不懂。可当了那么多年官儿太太,我怎么能不懂呢?我就想给他个惊醒,你……你明白吗?”
李阿姨大概是吓坏了,手冰凉冰凉的,下意识抓得又那么用力,勒得吴祈宁手腕子微微地发疼。
那是一个女人,很绝望的样子吧。
吴祈宁想: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谁知道峰回路转,李阿姨很是紧张地说:“要不你……你劝劝那个小马儿吧……让她走吧……再也别回来了……我本来想摆出来大太太的范儿,羞臊她一顿让她走了就得了。可是我……我估计我做不到。我连你都摆不平,别说她个小狐狸精了。我是真担心他们对她怎么样……那样,我们老白可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她的脸色十足郑重,语气也挂了霜一样凉,以至于吴祈宁的嘴唇也跟着白了白。
李阿姨满眼凄凉地叹了口气:“我不但怕老白没了退路,其实我还盼着他回头呢。不为了我,就算为了瑞明,他也应该想想自己的后路啊。当初是他送瑞明去学生物制药的啊。爷儿俩也是满嘴满嘴地实干兴邦,听着可像那么回事儿呢……”
吴祈宁想起来刚刚认识白少爷时候,他那鸡血满满的样子,知道老太太此话不假,不由得也是一肚子的唏嘘感慨。
李阿姨忽然想起来了似地说:“我记得,听瑞明说,你们这儿有个佛堂……”
吴祈宁吓得凭空一激灵:“啥?”
李阿姨垂头想了想:“是说有副对联……很有意思……”
吴祈宁近乎狞笑:“没意思,啊,不,就没对联儿。”
李阿姨说:“问观音缘何倒坐?”
吴祈宁顺口答音:“恨众生不肯回头。”说完了差点儿给自己一个嘴巴。
李阿姨说:“对对对。听瑞明说过。那副观音很有禅意的。你带阿姨去看看好不好?我想拜一拜。”
吴祈宁都磕巴了:“不……不用了吧……我看没必要……您也是党员么……”
李阿姨狐疑地问:“借花献佛,拜拜菩萨怎么了?小吴……你什么意思……”
吴祈宁赶紧摇头:“没,我没意思。我是说啊,佛堂……佛堂……现在……现在他……不太方便……”
李阿姨看了看办公室里的角门儿,又看了看吴祈宁,再看了看纸篓里新鲜用过的一次性杯子,她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样倒抽了一口凉气,挤眉弄眼地问:“是那种不方便?”
吴祈宁也没弄明白是哪种不方便,直觉这算个台阶儿,赶紧就下:“是,是不方便。”
李阿姨皱皱眉:“看不出来啊小吴,小穆儿不在,你……你……你还真有这心气儿……”
吴祈宁“啊”了一声:“什么心气儿?”
李阿姨三分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我看出来了,小吴啊,你需求这么旺,必然身体好,肯定能成大事儿。”她有点儿尴尬地拿起来手包儿,口不应心地敷衍着:“其实啊,阿姨也懂,这都不叫事儿啊,武则天也有雄鹤,慈禧据说和荣禄也不干净……”
吴祈宁更加摸不着头脑:慈禧也就算了,这和荣禄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来这老太太是要走,正是她求之不得,于是也就顺坡下驴:“阿姨说的对啊。您这就走啊?要不……要不我送送您……”说着,她就把李阿姨往门口儿推。
李阿姨也不多呆,快步而出:“耽误你了,嗨,耽误你了。我这不识趣儿的。”
吴祈宁心说:你才知道你不识趣儿啊。
出了办公室,一股略带凛冽的秋风吹过来,瞬间带走了屋里那点儿虚伪地默默含情,颇是让人簌簌寒颤了一下儿。
走到公司大门口儿的时候,李阿姨顿了顿脚步,回头握住吴祈宁的手,貌似不经意地问:“听说,有个姑娘,姓李,也跟瑞明走得很近啊?”
吴祈宁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那可是个温柔敦厚的技术宅。”她耸了耸肩膀儿:“至少,不像我似的认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人家认识图纸就能过日子,太省心了简直……”
李阿姨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今天来也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的……我们家瑞明都说不错……不过谁知道,你是个这么……泼辣的人儿……我们家也不敢招你了……”
吴祈宁糊里糊涂地没敢接茬儿,闷头送走了这位奶奶,对天长吁一口气,才信马由缰地慢慢走回了办公室。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小佛堂的门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哪里有一个人?想来是风流云皆散,各寻来路各自回吧。
站在如此空虚寂寞的房子里,倒仿佛刚才屋里屋外的种种倾诉、偷听、试探与防范,都不过是一场无稽的迷梦,种种贪嗔痴想,更显无比荒唐,且最终了无痕迹。
不过是印证了一番人间的妄想。
吴祈宁慢慢地跪在了菩萨跟前,再看了看那副对联,忽然心有所感,她端端正正地三叩其首。
她谦卑地伏于观音座下。
想来人世大苦,爱欲痴缠,悬崖撒手,谈何容易。
总需无量智慧,无量精进,无量大勇,才能苦海回头吧。
此时她才明白了些许因果:唯观音倒坐,方显大慈大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上周没登陆上来,我寻思我给销号了。我难过了好半天,我想我为啥给销号了,我干啥坏事儿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记错密码了。
第116章 洗钱
满屋子的人都背着她散了,吴祈宁自己一个人儿忽然觉得有点儿没劲,真不仗义。
有事儿的时候让她在前头顶着,没事儿的时候自己就做鸟兽散了。
哎,人性啊……
吴祈宁端坐在办公室里,非常空虚地看了半天天花板,伤了一会儿春,悲了一会儿秋。
然后开始疯狂地打电话。
首先她联系了唐叔:“喂,唐叔,什么情况?我回屋之后,人毛儿都没一个。怎么着这二太太这是跟您跑了啊?她什么心气儿?”
唐叔大概是在开车,电话里端地是风在吼,叔儿在叫:“屁!这娘们儿,恼羞成怒了她。等能开门儿,扭头甩了我一嘴巴子,就哭着跑了。哎,我跟你说,得亏,得亏屋子里人够多,要不然你叔儿我晚节不保。我跟她一小娘们儿,拉拉扯扯也就算了,还特么一嘴巴子,哎,我说不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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