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顿了顿,吴祈宁厚颜无耻地在心里描摹着唐叔凭空让小娘们儿甩了一嘴巴子的情景,觉得十分喜闻乐见。
活该!大老爷们儿家家的一天到晚就忙活领导裤腰的事儿。不打你打谁啊?怨不得人家正头大老婆不爱看你。
多亏这些年的商场历练,吴祈宁才没乐出声儿来,虽然这情景她没看见,但是不可否认,想想也是解恨地。
唐叔显然没察觉吴祈宁这路小心思,还在喋喋不休:“哎,我说小吴。大太太的话,我可在屋里听明白了,这好事儿啊,我认为。咱们这就算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了我跟你说。不就是劝二太太走路吗?今天这话儿也算是挑明白了。你呀,长点儿良心。也琢磨琢磨怎么着把这块泥崴走。别一天到晚有点儿心眼儿都放讹我身上。听见了么……哎……小吴……小吴……你说话啊……”
吴祈宁默默地把电话撂了,心里觉得不是味儿,凭什么这块泥就得我崴走?
天下那么大,世界那么小。
你细琢磨琢磨,马姐姐是怎么跟白少爷的爸爸勾搭上的?纵然是潘金莲的竹竿儿砸上了西门庆的脑门子,这也离成事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她吴祈宁以人头担保,估摸唐叔是去了那个挨千刀的王婆儿穿针引线,要么他今天急成这样儿?怎么着?做马泊六的也是他,甩锅的也是他。呵呵,要这么说,马姐姐那一巴掌打得还轻呢。
现如今马飞燕做着她的单子,厂子里原料半成品摞得山那么高。再过半个月就有产成品源源不断地下线装箱了。
这节骨眼儿,她可不能劝马飞燕悬崖撒手,要不然,谁帮她干活儿呢?
唐叔,我跟您老汉奸可不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个急还得您自己着。
这边儿刚放下了电话儿,沉了沉。那边儿马飞燕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吴祈宁直觉就不是好兆,她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哪儿去了?我正到处找你呢。你走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不就是俩流氓么?好打发,开工的事儿咱合计合计啊。”
马飞燕说话的背景音儿倒是清净,想来是已经回了办公室。她大概是刚刚哭过,鼻子还囔囔的:“小吴,我想了,我不干了。我就是一妇道人家,天天流氓上门扔砖扔狗我就要承受不了了。他们再要合计起来整治我。我更过不下去了。我没这么大本事。他们太吓人了,跟他们没道理可以讲。前些日子老唐吓唬过我,我还不信呢,这么看来,什么都是真的。我可害怕把命搭上呢。这厂我不干了。我要走。惹不起,我躲得起。我还要命呢。那些单子啊,你找别人想想辙吧。”
虽然心里知道八成如此,吴祈宁的声音里还是难掩失落:“哪有那么严重……你想太多了吧……”
马飞燕夺过了话头儿:“我想地多?你今天也听见那太太的意思了。我跟你说,他们招惹不得。对付咱们平头百姓手段多的是。”
听到这儿,吴祈宁心里很是唏嘘了一下儿:拿人家钱开工厂的时候您怎么不说人家吓人呢?谁的钱是好拿的?再说了那帮人吓人是恒定的,谁让您当初扑过去的?
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
你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干。
简单粗暴带任性。
磨了磨牙,吴祈宁没说话,从心里她是真希望马飞燕跟着她一块儿撑下去啊,哪怕就撑过这一个月呢,也是好的啊。
可是吴祈宁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马飞燕但凡是个能咬住了牙撑下去的人,又怎么会攀扯了个有权有势的老头子?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决定说点儿有用的,晓以利害:“那你的厂怎么办?就说投资不算大。那也是钱啊。怎么也不能一下子急刹车的停了,你得慢慢把投资收回来才好啊。至少也得见了货款才行啊。”
吴祈宁本意是想哄着劝着马飞燕至少把她的单子做完再说。跟这路人只能谈钱才能把她留住。
人生、理想都是浮云。
盛年爸爸教育吴祈宁那一套搁这儿就算白费唾沫。
谁知道,提到了钱,马姐姐“嗷”一嗓子又哭上了,说话更加不要脸:“小吴,你一定得帮帮姐,我就这点儿钱,都投厂子里了。我不管,你有本事,要么你买了。你手头紧就给我找个接盘的。你看,你找个人接手,你的单子也不会停下来啊。对你也能减少损失不是?我知道,你着急要我们厂的产成品。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你知道。我要是真一狠心扭头就走了,你的事儿不就全耽误了么。所以你必须得帮我。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
吴祈宁被人瞧破了心事儿,嘴里“哈”了一声:果然都是老中医,谁也别给谁上这偏方儿。
听到这儿,她都忍不住对马飞燕生出来几分肃然起敬。别看这位姐妹儿干厂子水平一般,拉垫背的手段已入化境。当初吴祈宁给她订单也是存了共存共荣的好心眼儿,可见这人禀性难移,反手就能把她扔锅里,眼睛都不眨的。
马飞燕那边儿哭着天儿,抹着泪儿:“你‘哈’什么哈?现在你我难道不是捆在一块儿的蚂蚱?全滨海干ESD的谁不知道你手眼通天,人面儿熟?帮我出手了工厂,我能不谢谢你么?”
吴祈宁干笑三声:“姐妹儿,这厂子您说干的时候挖走我工人,您不干的时候停了我订单。回头还得我小人家出头给您操办后事。您是出将入相,大开大阖,合着这里头就我差事苦。”
马飞燕“啐”了吴祈宁一口:“你是大奶奶的命,我怎么跟你比?有那么好的一个未婚夫,别说给他撑几个月工厂,就是感业寺当二年姑子,我也甘心情愿啊。你守着厂子还算有爷们儿有盼头儿,我……我苦命的人有什么啊……”说着,她抽抽搭搭地又哭上了,不知道的真跟秦香莲一样一样的。
吴祈宁皱着眉头子,揉了揉太阳穴,心说:您拿着路易斯威登,开着迷你库伯儿,坐在总经理室哭自己是个苦命人。让街边儿卖馄饨的寡妇情何以堪啊?
接着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反正这边儿是死狗扶不上墙头儿,落下个一触即溃。吴祈宁也就歇了跟她聊天儿的心,随口敷衍了几句,问了问马飞燕的心里价位,就把电话撂下了,心里又添了一层堵。
无妄之灾不是?
要说詹爷爷这单子真是多灾多难:接单不久董事长吐血,执行起来总经理住院。订单留手里吧没钱做,发出去吧加外工厂都黄了。
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儿,百辈子难得的一只扫把。
吴祈宁深信,等这一单她做成了,也就离修成斗战胜佛不远了。
正在发呆,就听见有人敲她的门,吴祈宁一抬头,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李文蔚。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文蔚斜靠着门口儿,笑么滋儿地看着吴祈宁,难得在眼角眉梢皆是桃花颜色,卖俏卖到同居室友的办公桌前了。
人说女大不中留。果然不假,这风流妩媚的样子,可跟前两天为了姐们儿跟白少爷划清界线的红卫兵气色差出来一天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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