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依表示他们肖总还在办公室忙,因为私人电话近期总是有人骚扰,才gān脆一起jiāo给她处理,对方自己一个人专心处理公司的事。
魏卓炎顺便询问了关于肖忆公司近况,纪依虽然并未透露任何公司隐秘信息,却也字里行间表现出对肖忆的担忧。
明白这几周肖忆的压力,魏卓炎告知纪依不需要通知肖忆他打过电话,明天他会亲自去拜访。
对魏卓炎的关心表示感激后,纪依才收了线。
不知道肖忆qíng况到底糟到什么程度,魏卓炎脸色十分yīn沉地跟队友换了班,拐入洗漱间。
晚上躺在宿舍chuáng板上正打算入睡时,压在枕侧的手机却突然传来一阵突兀震动。
睡在同屋的晋洋翻了个身,还一脸羡慕嫉妒恨地调侃魏卓炎这个点居然还有人挂念着给他打电话。
瞄了眼屏幕,魏卓炎表qíng一滞,缓缓从chuáng上坐起。
披了件外套,他敷衍过晋洋的询问,踱到无人的楼梯间接起电话。
把手机压上耳侧时,魏卓炎顿了下,才发出一声qíng绪复杂的“喂。”
两人隔了许久没对话,他居然有种不知该怎么开口的错觉。
那边男人听到他先开口,也迟滞了几秒才接上:“卓炎。”
这俩字,魏卓炎硬生生从对方嘴中听出那么点沉重意味。
“你——晚上打过电话?”肖忆声线有些游移。
不知为何,这种明明相当正常的对话,在两人间发生那种事后却显得诡异而别扭。
魏卓炎走到楼道窗边,倚着侧墙开口:“对。”
顿了许久,肖忆才接上:“——有事么?”
听到这话,魏卓炎几乎要苦笑出声:“我想跟你谈谈。”
“……”那边男人没什么动静。
几秒后,估摸着对方没开口的意思,魏卓炎才继续开口:“那天的事,抱歉,我不该说那些话。”
他知道自己当时头脑发热反应过激。
“该道歉的是我。”肖忆声线听上去有点脱力。
“肖忆。”魏卓炎单手cha着兜,开始在楼道里无意识地缓缓踱步,“你……真的——”
下面的话魏卓炎顿了许久,似乎在踌躇什么。
不过终究还是放弃地闭眼,他捏着手机尽量不表达qíng绪:“——喜欢我?”
让他面对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表白,实在不是易事。
“对。”肖忆那边很gān脆。
“什么时候开始的?”魏卓炎耐心。
“……”
肖忆那边像是溺入死水,半晌无话。
循着逻辑,魏卓炎脚步一点点停滞下来。
——我说老魏,这个肖忆也太执着了吧?——
——糙,从X城找过来的?够执着。——
——魏队,这人办事儿比你还钻……忒吓人了。——
脑海浮现出当年肖忆刚找来消防局时队友茶余饭后的调侃,魏卓炎表qíng一点点凝重。
肖忆还是没回应。
魏卓炎却单手缓缓覆上额角,恍然大悟般长长叹了口气:“你——难道从……”
“卓炎。”肖忆声线明显带了些无奈笑意,“我只想让你知道我那天不是开玩笑。”
“……”
“我是真心喜欢你。”肖忆声音相当认真。
“小子。”魏卓炎摇着头,走到走廊边靠上侧墙,在黑暗中觉得有些浑身无力,“你知道我喜欢女人的,不是么。”
这话落下后就如石沉大海。
魏卓炎等待许久只能听到肖忆那边传来一阵颇为响亮的关门声,紧随着背景的似乎还有个上年纪的声线开始絮叨。
正当魏卓炎不解发生什么时,他突然听到肖忆浅笑一声,冲他开口:“卓炎,你在局里么?”
“在。”魏卓炎挑眉。
“来传达室一趟吧。”肖忆gān脆地解释,“我到了。”
“……”
☆、35jiāo心
劲风猎猎,夜凉如水。
魏卓炎抵达传达室时,并未看到肖忆身影。
转头正对上面色泥糊了般的传达室大爷,对方数叨了他半天,表示只要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事qíng只能外面凉快。
苦笑着应付了大爷两句,魏卓炎披着件大衣出了传达室。
这个时间点,街上人流稀疏,除了马路上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车辆,整条街像是陷入沉睡,白日里挺立壮阔的建筑此刻也只缩在夜的暗影,小心翼翼地依赖着路灯那微不足道的光芒,渴求呼吸般汲取着在夜色中撑出的那一点光芒。
魏卓炎踱出消防局时,看到街边一辆漆黑私车边,肖忆正斜倚其上。
一袭乌色长风衣,对方拿着罐啤酒,单手cha在兜里,表qíng落寞地时不时仰头灌尽酒盏。
而车顶方向还立着几罐未开封的啤酒。
看到魏卓炎身影,肖忆手中动作停了停。
朝对方投去清浅一笑,肖忆顺手拿了罐啤酒朝魏卓炎晃了晃:“来么?”
摇头,魏卓炎踱到肖忆身边,看着对方有些不连贯的动作开口:“晚上有我换班,不能喝。”言毕,此刻离肖忆近了,他才觉察到那qiáng烈酒气,忍不住皱眉,“你——喝了多少?”
闻声,肖忆垂眸抿了下唇:“放心,死不了。”
转首望了眼肖忆倚着的车,魏卓炎没看到严天,表qíng即刻严肃起来:“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对。”肖忆云淡风轻。
“酒驾?”魏卓炎声线颇为沉缓。
肖忆闭眸一笑。
顿了顿,他又喝了口酒,转首直直望向魏卓炎。
对方黝黑的眸在漆黑夜中依然闪烁若星点,肖忆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魏卓炎时也曾被对方这双专注而认真的眸吸引。
而此刻的他就像明知自己只是那微不足道的飞蛾,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为对方这团火焰跃动。
“不是。”捕捉到魏卓炎眼中的质询,肖忆垂眸望了眼手中啤酒,“我开过来之后才喝的。”
“你开过来之后?”魏卓炎有点挫败,“就这么点时间能喝这么多?”
——对方身上酒气实在不是一两口就搞出来的。
肖忆捏着酒罐没开口。
夜风轻抚他额前刘海带起阵阵乱眼的浮动,肖忆没再看魏卓炎,只是将手中喝空的酒罐轻松捏扁,顺手丢入脚边一个纸袋。
无言地看着那男人侧颜,魏卓炎立了一会儿,突然凝然开口:“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肖忆没回应他,只是掏了一罐新啤酒。
然而刚要猛灌,魏卓炎却一把按住他手腕,脸色像是承接了夜的所有寒意,冷飒bī人:“肖忆。”
止下动作,肖忆像是雕像般没再动弹。
“你到底等了多久?”魏卓炎突然有种错觉这家伙等了可能真不是几分钟那么简单。
“这重要么?”
“废话。”魏卓炎黯淡道,“这天气你小子想冻死自己?”
肖忆没回话。
知道这大概就是对方默认了的表现,魏卓炎伸手捏了下眉,脱力叹了一声,摇头:“怎么没早打电话?在外面等这么久是搞什么?”
肖忆举起手中酒罐,开玩笑似的在魏卓炎面前再次晃了晃:“我以为用不了这种东西我就能给你打电话。”
“……”魏卓炎望着肖忆,脸色微变。
肖忆那一向沉静的面庞此刻有了那么点不常见的慵懒意味。
观望了一会儿,魏卓炎忍不住抬脚踢了踢对方身边装喝空啤酒罐的废弃纸袋。
旋即,嘀哩当啷一阵脆响暗示里面不少被压扁的酒罐兄弟正合唱得high。
肖忆瞄了眼魏卓炎那简直如墨染的脸,忍不住淡笑出声。
抬首看着完全没把这些当回事的肖忆,魏卓炎压着隐隐躁动的神经,一只手拳头攥了攥,又重新松开:“就给我打个电话,你非得把自己搞成这样么。”
听到魏卓炎这句颇为挫败的话,肖忆一扬手,再次对上酒罐。
眼疾手快地捉住肖忆手腕,魏卓炎qiáng行抢下对方那罐酒。
动作太激烈,不少液体登时溅上肖忆胸膛,魏卓炎只得下意识伸手替对方挡了一下。
酒罐坠上地面时,魏卓炎正单手扯着肖忆领子手忙脚乱地帮对方拨拉溅出的酒水。
无言地任魏卓炎帮自己整理,肖忆手臂滞在空中,视线灼热却克制地压在对方面颊上,逡巡来回,久久无法移开。
等魏卓炎重新抬眸时,他就那么直直望进对方那幽谷般令他着迷的眸,一语不发。
和肖忆对视了几秒,魏卓炎当即辨识出对方眸中的异样qíng绪,不自在地移开眸,从肖忆面前撤开身。
两个男人都倚上了车身,在夜风中默契地沉默,不知在等待什么。
肖忆单手整理着领口,面颊带着些酒意绯红,动作稍显迟钝;魏卓炎则gān脆双手cha兜,视线在灰暗地面上游移,像是在寻找什么稀有纹路。
“你不是想谈谈么。”当魏卓炎感觉几个世纪已然走过时,身边肖忆却突然淡淡开口,“谈吧。”动了动肩膀,肖忆仰首望着夜空一叹,“我这不来了么。”
先前两人明明已在电话里确定了方向,但魏卓炎不知怎的,在面对面见到肖忆后,又突然有种开不了口的憋闷感。
对方大概是斟酌了许久才给他回了这个电话——
脚边那袋空易拉罐已经暗示了一切。
身边的男人微醺,更给两人间的气氛添加了那么点微妙。
魏卓炎不知现在的谈话还能不能算有意义——因为肖忆到底是否清醒,他实在无法下结论。
有的人看上去酩酊大醉,意识还真不一定模糊;
相反,也有人看上去沉静安然,实际脑子早一团浆糊。
魏卓炎不知肖忆属于哪一类。
像是研究战术般在脑子里辗转了数个询问方式,他自己也终于颇为疲累地摇了摇头。
从未想过在肖忆面前也需要如此拘谨,魏卓炎长叹一声,像是放弃般突然开口:“肖忆。”
“听着呢。”肖忆一直垂着脑袋,隔了几秒才回应。
“你说你对我有感觉,那你——”
“有感觉?”肖忆哧了一声,单手覆上面颊轻轻捋了捋。
魏卓炎侧首望向他。
“俩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相亲有好感,那叫‘有感觉’。”声线沉闷地指正着魏卓炎,肖忆一直低着头,听起来十分疲惫,“我对你早就不是有感觉的问题了懂么,那是……”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淡淡闭上了眸,任夜风带走一切。
竖着耳朵倾听,魏卓炎cha在口袋的手再次捏了捏。
脑海滑过千万话题,他选来选去,终究还是挑了个自己最觉得无法理解的开口:“所以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会给肖忆打电话就是想尝试理解对方心绪。
很显然,这种男人对男人的qíng爱方面谈话是他从未想过会跟肖忆一起谈论的东西。
即便心下叫嚣着抵触,但他明白对方毕竟是他兄弟,支持和理解是他应该选择的。
肖忆那边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耐心等待着,魏卓炎几乎要将面前地上有几块地砖数得一清二楚。
“你——大概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没被放弃的人吧。”
就在魏卓炎等得几乎要绝望时,肖忆突然叹笑了一声开口。
说完,他又习惯xing地拿了罐酒。
魏卓炎瞅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想阻止的不悦,肖忆只是笑着勾唇,朝对方扬下巴:“这东西让我清醒。”
本来是想让对方笑笑,但肖忆发现魏卓炎脸上一根肌ròu都没牵动,仍然是那霜冻般的郑重脸。
“被放弃?”盯着肖忆,魏卓炎重复着对方先前的话,“——什么意思?”
这次突然露出一抹笑,肖忆仰首一口酒,却没解释的意思。
“肖忆。”魏卓炎表示自己很想搞清楚对方那句话是何用意。
“这东西说来话长。”肖忆晃着手中酒罐,伸手扯了扯领口,看着前方被夜色侵袭的消防局大楼耸了耸肩,“你知道我那很闹事的弟弟不是么。”
魏卓炎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不悦事qíng般眉梢立时皱起:“肖恒,是吧。”
“对。”肖忆修长手指在酒罐上缓缓搓着,“他其实不是我亲弟。”声音很平静,肖忆没打算等魏卓炎回应,“我是他们家领养的孩子。最开始我是在孤儿院待着,那会儿最想知道的就是有父母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
“……”
“那感觉说实话,真挺cao蛋。”肖忆忽然失笑。
“……”
“在他们家,我一直以为得到了真正亲qíng——直到我意识到我其实一直在伤害肖恒那小子。”肖忆目光变得十分深邃,盯着他的魏卓炎莫名觉得有些陌生,“他老早就放弃我是他‘哥’的认知了,无论我怎么做,都没法让他满意。”长长一叹,肖忆闭眼,“这东西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时间久了就很累,你懂么。”
“……”魏卓炎在旁边认真听着,目光炯炯。
“几年前我找到了我亲生父母。”肖忆苦笑,脑海回忆起躺在病房里的女人,“不过我托人告知他们我的存在时,他们很意外,而且很明确地告诉我当时的助理,让她传话给我说无论如何不要让我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