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眉低目长舒一口气,释然一笑。
白寒看着那对世事领悟般的拈花一笑,不由地被感染到,他嘴角一勾只觉得自己真是庸人方自扰。未来的路还长着,这个不痛不痒,能让他用一生去体会的问题就暂且放过吧。
☆、再见
苏舒和司秦坐在靠后面的位子上,埋于阴影之中的面孔透着严肃,眼前的欢声笑语都没能影响到这里,他们犹如两座肃穆的雕塑,坐落在人们不易知道的地方。
司秦都不知这是他第几次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从半小时前坐在这里开始,苏舒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是……说实话,他心里要稍稍有些庆幸,因为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本来是自己的情敌,可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令人痛恨的事情,想必也是苏舒的痛楚,这个样子让他又怎么说呢?
司秦保持着看表演的样子,眼珠微转,看着那副闪着寒冷银光的面具心中一阵阵地发凉,他几欲控制不住想上前掀开,因为他不相信面具下的脸,真覆着斑斑疤痕。对于一个明星,脸无疑是最重要的,真的被毁了吗?
手上骨节森白分明,圆润饱满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之中,快要扎破那薄弱的皮肤都不知道。
其实司秦担心的不只是苏舒,他更担心的是他以为正远在中国受煎熬的初晓。他之前托人找到苏舒,并希望他来学校工作,是因为从白寒那里,听说了他如今的困境,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五年,其中的默契是不用说的,司秦明白苏舒有多要强、多倔强,所以他上次根本没问苏舒过去发生的什么事,就直接邀请他来工作担任戏剧社的指导老师。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苏舒,可以看见苏舒,那些话都没有勇气问出口了。
因为他知道他失去问的资格,甚至后悔离开中国,更后悔放弃初晓。
时至如今,司秦也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场上,顺从内心问苏舒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到初晓身边?”
接到司秦的邀请,不得不说很令苏舒吃惊,他知道司秦在法国,可是他并没想过为了解决自己生活温饱问题而找司秦帮忙救济。苏舒觉得好笑,换作在以前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但是这无疑是一根能救命的稻草,苏舒不得不去抓住。见到司秦的那天,从他的表情中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原来那个一直帮助初晓叫白寒的人在这里上学,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司秦不会直接告诉他的。
以他对司秦性格的了解,司秦是不会将一切挑明,不然当初他不会那么干脆放弃初晓。
“我不知道。”
果然如此。
司秦什么也没问,他们俩人只是心照不宣地聊着天,但让他奇怪的是从司秦说的话中听出他好像并不知道初晓也在法国,虽不知白寒为什么不说,但他猜得到这多半是初晓的意思。
回去初晓身边?
苏舒感到满心酸涩,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回到过去,他们仅仅靠得如此之近,为什么却觉得相隔有一片海那么远呢?他现在有放不下的东西,她也有,不敢互相坦然的他们还回的去吗?
本来是不希望贺兰鸢那么辛苦,才决定到司秦这里找一份工作的,来之前也预料到不能避免这些话题,可真当被问到时,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想念初晓,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她身边。
可是……如果就这么走了,为他付出很多的贺兰鸢怎么办?确定初晓安然无事以后,他想必须还清自己欠下的东西才能问心无愧地离开,回到自己想回去的地方。
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另一只手的腕骨,苏舒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拼命忍住胸中快要喷发出来的酸苦,深吸一口气道出自己的真心话:“我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里面的飘扬的音乐声很有情调,绕梁不绝,让人如沐春风。但苏舒只感到心中压抑无比,生活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令他无法喘气,不顾司秦张口挽留径自往后台出口走去。
刚推门而出,苏舒紧绷的神经猛地放松下来,脑袋一时晕乎,脚下有些摇摇晃晃朝面前亦步亦趋。正面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一个看的不真切的女子朝他这边走来,一个埋头望着手里的书本的学生,正走到她身后。
苏舒没看清她的长相,侧过身体,“你先过吧。”
“谢谢。”
这边走道很窄,勉强两个人挤着过去,苏舒不想没风度,于是停下来让她先过去,可是他没想到回话的竟是后面的男生。苏舒愣了一下,这才抬头看见男生竟然从前面女人的身体中间穿过去了。
拧着眉头一脸烦躁的男生,好像丝毫没看见那个站在自己前面的女人,他只看得见戴着面具的苏舒,见他像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旁边,就好像他旁边得空位有什么东西。他感觉莫名其妙,又感觉一阵冷意森然地附上脊椎骨,那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又渗人,男生为了压下心头这种诡异感,恶狠狠地瞪了苏舒一眼,不喜地扭头大步走开,像是在逃避瘟疫似的逃离那个地方。
如果是其他人看见了,会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苏舒知道这是真的,以前发生过,他以前也亲眼见到过,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
——初晓。
没错,眼前这个饮泣吞声的女子就是初晓。
望着那双想要对他诉说什么的双眸,苏舒畏怯了,脚往后挪了一步。眼见她向这边走来,苏舒慌了,转身时还差点将自己绊倒,他脑中空白,全然不顾地把那张满是神伤的面容远远甩在身后。
再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跑到外面了。
无论是失态,还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就是没有面对初晓的勇气,还是在如此意外的状态下看到对方,连一句招呼都不敢打。苏舒哭笑不得,即使脸上带着一层冰冷的面具,可他还是感觉得到面具下伤痕盘踞,深浅不一的凸出感,似乎就是搁在手心里,那么刺手、那么膈心。
这么一张不敢见人的脸,何必还要让她看见。
她应该没有认出他吧?可是她又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他不敢问,因为只要问了要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为了不暴露自己,他连一句关心都做不到。
幸好刚才及时停住,没有叫出她的名字,否则一定会引起她怀疑的。想到此,苏舒又是一声苦笑,或许他们只能走到此了。
毕竟很多事横在中间,注定他们都回不去了。
耳边响起一阵“雨声”,淅淅飒飒地淋着一排排大树,快要掉光树叶的大树,被水冲的湿淋淋的,掉落的枯叶毫无光泽地在地面的水流中打着转,飘到他的脚边。水绕道而行,叶子却暂时停住了,可是下一秒他一抬脚,叶子又随着水流飘到不可知的地方去了。
就不知,何时他也能做到如此自由的随波逐流呢?
从外面踱步再回到那里是因为苏舒知道她不会一直等在那里,无论是不是等他,她都不会,他很了解初晓的心思。明亮而压抑的楼道中,光影还在空中优雅地跳动着,之前立在那里如梦如幻不敢惊醒的那道倩影已然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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