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该有多痛苦,亲手被自己的兄弟杀死。
池敛的眼睛忽地涌上了杀意,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踹向了男人的肚子。
“兄弟?去你妈的兄弟!!你不配!”
这一句,池敛几乎是喊出来的,悲愤、痛苦、难过、所有情绪全都涌了出来。
像一个迷茫的孩子。
为什么父母都死了,这个人和另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还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
“另一个人呢?”缓了一下后,池敛再次蹲下,抓起地上的男人的前襟,“他是谁?”
男人有气无力,终是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当年杀死池父的人是池父以前的雇主,这个雇主生性暴戾,而池父和杨踪都深得他心。
后来在池父准备放弃杀手这个身份和妻子儿子平安地生活的时候,雇主挽留了几回,毕竟池父知道了他太多秘密,但池父多次拒绝,雇主挽留无果。
两个人最终反目,雇主最后狠下杀手。
池父身手了得,雇主最后只能找来跟池父不相上下的杨踪,但因为杨踪和池父是好兄弟,杨踪一开始想都没想就坚决拒绝了。
直到后来,雇主利用杨踪的妻女要挟了他……
池父就这样死在了这两个人的手中。
接下来,池敛听到了更加让他迷茫且可笑的事情。
——那个雇主,在两年前已经死去。
被仇家杀害。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池敛觉得所有力气都从自己的身上消失了。
像是满是报复意味的拳头,最后却砸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
七年了,报仇这两个血泪皆有的字眼深深地刻在他的骨髓里,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报复,就算是失去自己的生命。
死,他从来不怕。
可是,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他还没报仇,凶手就死去了。
池敛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为什么?
凶手怎么可以死了?
***
操场上人群皆已散去,狂欢之后剩下的只有落寞,灯光尽灭。
姜诱退到了操场的栏杆边,黑暗中,她蹲坐在塑胶地面上,双手紧紧地环抱着双膝,白裙下的双腿用长袖校服盖住了。
赵萄之前得知姜诱要告白,一直说她傻,害怕她被拒绝,被处分。
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倒是一点儿都不舍得说姜诱了,只是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姜诱的背。
“姜诱。”赵萄轻声细语,“天黑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姜诱下巴搁在膝盖上,没说话。
姜诱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样从舞台上下来的,她出现的地方,耳边皆是闹哄哄的。
她听见了,听见有人说:“这个女生一直缠着那个男生,但是那个男生一点儿都不想搭理她,自作多情。”
还听见有的人说:“长得漂亮哪里那么万能,还不是照样被甩。那个男生搭理过这个女生一段时间的,现在肯定是新鲜期过了。”
……
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当场否决,池敛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池敛一点儿都不舍得她难过,她也一直相信池敛喜欢她。
可是现在,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她不知道池敛为什么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告白后,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或许像许多人说的那样,他根本不喜欢自己,他只是一时兴起。
的确,他还真的从没说过,在一起这三个字。
想到这里,姜诱鼻子一阵发酸,酸意再次直逼眼眶,但和以往一样,她还是生生忍住了泪水,眼眶通红。
他离开了,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姜诱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
赵萄一直坐在姜诱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姜诱终于动了动。
先是纤细的指节动了动,再是慢慢地抬起头。
她舒展了一下腿,眼眶还是红的,但今晚却是一滴泪都没有流。
今天的姜诱依旧是个小坚强。
她抻了抻腿,侧头看向赵萄:“走吧。”
赵萄伸手摸了摸姜诱的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诱眨了眨眼睛,瘪了一下嘴:“葡萄,你别安慰我。”她觉得鼻子有点酸,“越安慰我会越想哭。”
赵萄叹了一口气,终是没说什么,起身,伸手将姜诱拉了起来。
两个人离开了黑暗寂静的操场。
学校的操场建在地下球室的上方,姜诱和赵萄走下操场的阶梯,一路往下。
就在姜诱走下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校道上的路灯还未熄灭,昏黄的灯光落下,光柱筛过树叶罅隙,在地面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斑。
隔着校道,对面的墙上靠着一个人。
即使隐匿在树下的暗处,姜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池敛。
52、五十二 …
姜诱目光与池敛的目光在半空一撞, 登时怔在了原地, 步伐跟着一顿。
池敛背倚在墙上, 眼波淡静, 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望着她。
校道上寂静无人,只有灯光透过灯罩寂寥地射下来,反而是显得更落寞了。
细小的灰尘在光柱中慢慢飘转,沉沉浮浮。
池敛视线落在姜诱脸上,她那双时常蕴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很安静,眼眶周围泛着红。
姜诱下意识地与池敛对视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后, 她移开目光,拉起赵萄的手, 离开了原地。
姜诱没再看池敛一眼, 朝校道右边走去。
池敛目光还是淡淡地笼在她身上,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 他的心绪有点乱。
两个人自认识以来,姜诱一直是主动的那个, 每次一看到他, 她就立马黏了上来, 总跟在他身边,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决绝又冷静。
自方才得知了这七年来近乎快成为自己执念的杀人凶手已经死去, 池敛心中那种无助的感觉顷刻间铺天盖地,快要将自己压垮。
七年来,他无助过, 迷茫过,父母都去世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生病后,他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再次站了起来,为了父母,也为了找到那个杀害自己父亲的人。
可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几个小时前在操场,他其实已经听到姜诱的告白了,她的声音就算是在他危急的情况下他也会第一时间捕捉到。
他听到了,但他没有停下追赶黑衣人的步伐。
即使最后停下来了,他也没有选择留下来,最后还是将她一个人抛在了那偌大的舞台上。
这一切,的确都是他错了。
很无助,也很难受,可他还是在清醒过来的第一刻,从校外飞奔回了学校。
他知道她会难过,现在自己的情绪也很糟糕,很想抱抱她。
池敛从墙上起身,目光未曾离开过姜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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