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她挠挠头:“呃,就是觉得有时你们俩挺奇怪的,你好像总是在按着他的意思办事,他如果不高兴,你就会很忐忑,好像欠了他钱似的。”
我安静地听完,然后闭了闭眼睛:“……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
我垂下眼帘,替她捻了捻被子:“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梁舒榕不说话了。
我叹了口气,声音是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疲惫:“没有什么朋友,是可以做一辈子的。”
“……我欠他的,已经尽力还给他了。”我努力做出高兴轻松的表情,“以后……再也……再也不用迁就他的意思了,我们……再也不是朋友,再也没有关系。你啊,替我高兴吧。”
她坐在病床上沉默了良久,最后轻轻唤我:“小祝。”
“……”我抬起头看她,她将手覆在了我的眼帘之前,凉凉的,又有些柔软,“小祝,离开他,你很高兴吗?”
“……”
“可是,为什么,是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呢?”
我的眼睫在她的手掌下轻轻颤抖着,逐渐蒙上了层咸湿的触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我每天都逼迫自己努力地去看淡曾经的一切,去忘记程维,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
梁舒榕身上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她靠在枕头上看书的专注神态,望着窗外雨霏朦胧时的恬静,笑起来的爽朗坦率,以及偶尔深思时皱着眉头的样子……所以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身影总是在不自觉间和记忆里另一个影子重叠。那个影子也有一样认真严肃的神态,也曾一样率真刚正,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再会回来了。
那天陪梁舒榕在医院楼下散步,我看到她从口袋里翻找出所有的零钱,投到路边行乞的老妇碗里,我远远地看着,突然就想起曾经也有那样一个傻瓜,宁愿自己吃不饱饭,也不忍心看路边乞讨的小女孩受冻挨饿,愣是把买早餐的钱全给了她,自己闷声不响,饿了一个上午。
那个让我着迷的傻瓜,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呢?
我看着梁舒榕朝老妇温柔微笑的侧脸,眼眶逐渐湿润起来。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我是真的,真的不可能忘得了他。
有的人,他在你生命中出现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一年,一个月,一小时,甚至一瞬间。可是忘记他,要耗尽的,却是一辈子。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沉重。
入冬之前,我都再也没有过程维的消息。
很想很想他的时候,我会用公用电话打通他的手机,不为别的,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这个声音曾经很温柔地对我说过:“小霖,我想你了。”
可是现在只剩下一句“你好,请问你是谁?”
即使这样也足够了。我终究将成为他命里的过客,成为人潮中错肩而过的陌生人。我终究,只能在拐角,偷偷看着他和他以后的家人并肩走远,看着他用曾经握过我的手,温暖着那个女人的指尖。
接到夏志英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多,我正凑合着煮碗泡面打发晚饭。
电话一通夏志英就急不可耐地说:“祝霖,你知不知道河蟹怎么煮?”
“什,什么怎么煮?”我一呆,举着个炒菜铲子僵在那里。
“河蟹啊!我从农贸市场买来的!在打折哦!”小鬼头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好像希望被老师夸奖的小孩子似的。
我却有些头疼,叹了口气:“你烧过菜吗?”
“没有哎。”
“……”头更疼了。
夏志英还自顾自地说:“我还买了排骨和土豆,胡萝卜和白萝卜……”
“笨蛋啊,胡萝卜和白萝卜不能一起吃的好不好?”我忍不住插嘴,“还有河蟹,你看过没有?还是活的吧?别吃了死螃蟹,有你受的。”
“……呃……反正腿还能动弹,应该没死透……”
我:“……= =”
结果,半个小时后,我就发现自己正在夏志英那间还算舒服的公寓里,往土豆炖排骨中撒葱末。而那位二世祖则优哉游哉喝着酸奶,坐在客厅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连续剧。
我顶着一个十字路口,把炒好的京酱肉丝装盘,放在餐桌上:“夏志英,吃饭了。”
小鬼欢呼一声,拖鞋也没穿,啪哒啪哒就跑过来,一筷子的肉塞进嘴里,结果捧着腮帮到处乱跳:“好烫好烫!”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活该啊。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吃晚饭之后,我帮小家伙整理了一下房间,这家伙外表看着光鲜干净,自己住的地方却乱七八糟的,画夹颜料随处乱放,鞋子在玄关甩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滴了几点国画墨汁。
我一边理一边叹气:“夏志英,你跟这房子有仇还怎么的……”
正在翻看时尚杂志的小鬼底气十足:“这是艺术家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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