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拿他们的钱,可那人说我要不拿就是看不起他,就得再陪他一次,我怕疼,我就拿了。肯定有人说我是卖的,你跟他们说,我不是。
你对我那么好,给我买药、买好吃的,我下辈子报答你吧,你别怪我。我也想好好活,真的,可我太难受了,我想早点有下辈子,当个女孩子。
我穿了最喜欢的裙子,卷了头发,戴了你送给我的胸罩,虽然有点大(^ _^),还有小包包,我要漂漂亮亮的走啦。美美再见,爱你哟。”
结尾还用口红画了个心。挺短的,他还是看了一天,动都没动。
“怕疼,跳楼不疼啊。”他说。
小豪被香香姐关在家里,不让出去。灵灵家属签完字,等火化的头一天,给严恪己发了一段视频,是他在跳舞,背景音乐都没有,自己一边跳一边拿嘴哼哼,嘴上跑调,腿上僵硬。
“美美姐,你要是去送她,帮我播给她看看,我会跳了。”
他包了个白包去给灵灵父亲,问告别仪式啥时候办。她爸说没有啥告别仪式了,外地人,能有谁来,放个照片摆两束花,明天一早直接火化了把骨灰带回去。他说那我能去送个花圈吗,她爸看了他一眼,说你们随便。
他又问:就不追究了?
她爸说:人都没了,再追究也回不来,活人的日子还得过。
他便揣着手机去找关藏:“不是家属,想看一眼遗体,有办法吗?”
关藏点点头,“有。”别人可能没办法,关藏倒是熟门熟路了。
俩人直接开车去了殡仪馆。不是家属也没有任何证明,照说不让看,奈何架不住活人总想挣死人钱。清洗费、装棺费、穿衣费,这费那费一堆,连骨灰盒和寿衣都比外面贵好几倍。灵灵家属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就买了个最基本服务,告别仪式没有,司仪也不用,一切从简,还管殡仪馆要发票,给不出来跟工作人员吵了一架。
关藏给化妆师塞了点钱,明面上又购买了一套寿衣,外加鲜花送灵的服务,最高规格。大冬天的,这么短时间内根本找不来那些鲜花,就是个意思。
“恪己,用我陪你吗?”
他摇摇头,拎出一个小纸袋,“我自己去,跟她说两句话。”
跟着工作人员到地下化妆间,已经化完妆换完衣服的灵灵躺在黄绸子包裹着的硬纸盒里,被推到单间来,外面盖着一层白布。他看了一眼,觉得不像,问刚要离开的化妆师:“这是谁?”
“赵建宁啊,没错,有名牌。一九九四年生人。”
他便又看了一眼,“她头发呢?”
“剃了,家属说这是儿子,要阳刚点。”
他便不做声了。
化妆师走了,他把手机拿出来放小豪的视频,仔细端详灵灵。面部没损坏,面容也很安详,平平静静地像睡着了似的,还带着笑意,就是不像她。刻意被化了两道剑眉,打了鼻影突出高鼻梁。穿着男士衬衫打着领带。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件小胸罩,用牙齿把标签咬断。
“我说了要送你的,这个号码肯定合适,小奶妹。”
“胸小点挺好的,秀气。”
“别在意化妆,一会儿让化妆师偷摸给你改改,过节给你送粉饼,完了你自己化。”
视频里小豪跳一半了,他笑:“还是跳得这么磕碜,是不?”没有人回答他。小豪跳完了,站那儿半天没说话,突然张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等他出来,关藏问:“换了吗?”
“外面的换不了,把里面穿上了。藏着看不出来,要不人也不让。”寿衣里面压根没有内裤,严恪己让化妆师给换上他带来的,外面又套了一层西服,戴上白手套,在里面涂了指甲油。
也做不了别的了。
“真凉啊。”沉默了半天,他突然说。也没说是什么凉。
“嗯,很凉。”关藏懂,握了握他的手,回答道:“除了你。”
火化很顺利,他就是看那张遗照不顺眼,像个愣装小子的丫头。灵灵父母不见扯条幅时的泼辣,一直沉默,母亲在骨灰被拿出来的时候爆发出尖锐的哭声,跌坐在地上。她爸喃喃地说:下辈子当男当女可选好了。
从殡仪馆回来,车还没开到市里,金祥来了电话,一边哭一边叫:小豪从家里跑了,去超市买了一把菜刀,找到灵灵那对象,把人当众捅死了。
“灵灵,你今天年满二十了,都能结婚了。”小豪唱完歌,害羞地说。
第五十四章
他恍恍惚惚放下了电话,关藏把车停在路边。听他问:“从那以后……过几天了?”关藏没回答,只是摸他的脊背。他把头垂下去,捂着脸,呻吟道:“十二天?还是十四天?十五天?我咋觉着是过了好几辈子。”
一个人跳楼了,一个人杀人了,一个人被杀了。短短半个月,他的头发还没长出几毫米,马千家还不被医生允许下床。
歇了半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地说:“走吧。”
香香姐坐在公安局附近的快餐店,双眼无神,金祥在他身边哭哭啼啼。小豪杀了人,自己打了110自首,又打给香香姐。小年儿实在没啥人了,外地人都回了家,本地人都等着过年。香香姐索性又往后推了几天,找大仙儿给算了日子,说是初八正好。他便给剧场定了个新LED屏,将将儿刚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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