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凌拖着脚步,踩着小凳子,打开了他卧室的那扇窗。
夜风吹得又急又猛,忽的灌进来,掠过他的耳畔带来自由的呼啸声。
这里处于城郊,别墅区的房子间栋与栋隔得极远,而这一栋临近马路边。晃着路灯莹莹灯光的马路就在他不远处,不知怎地,季白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这里跳下去,再翻过不高的围栏,就可以逃走。
可这房子结构让他并无落脚处,贸然直接跳下二楼一定会摔成骨裂,而且自己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季白凌晃了晃脑袋,想着。
蓦地,头顶传来点点湿意,竟然落雨了。季白凌伸出手去,那雨混着青草腥味,凉而润地聚集在他手心。
季白凌看见手中水波荡漾,看见漆黑的雨幕里遥遥亮出一盏利落的白灯,直直朝这这边打来。
——一个人骑着亮着白色炽灯的黑色摩托车停在了他的窗外的马路上。
排气筒升腾出氤氲的灰烟,在清凉的雨气里弥散开来,车身也因未熄火而抖动不止。那人穿着季白凌熟悉的黑色短袖,翻下身,取下了头盔。
季白凌觉得自己看错了,匆忙地揉了揉眼,雨水也润进了眼眶里,带来一阵灼意。看清秦往的脸的一瞬间,他捂住了嘴才让自己没有惊呼出声,心房里那颗乱撞的东西伴随着升高的肾上腺素,让他呼吸也几分困难。
秦往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镇静,季白凌眼见着他轻巧地翻过了围栏,走到自己的窗外。
季白凌慌了神,朝秦往做着口型和手势,告诉他快走。
而秦往只捋了捋湿透的额发,环顾了几圈,思考计算出一个精妙的位置,然后仰起头双臂展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刚刚他叫秦往快走,现在秦往却说没事,不会让他受伤的。答非所问。
季白凌愣住了,只见秦往朝他点了点头。
好像是什么魔法施展前的仪式,虔诚而不可控制。季白凌这一瞬间什么也没想了,踩上窗台便纵身一跃。
坠落的时间短到难以细算,感受到那些疾速穿隙的气流,那些因速度而变得锐利的雨柱。他突然觉得自由的要命,天知道这个词语从他遇见秦往,就开始再三地出现在他苍白平淡的生命里,熠熠的闪着光。
季白凌觉得他疯了。他是疯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疯着想,就算摔死也没有什么紧要,还能死在秦往的怀里。他怎么能不跳呢,说的好像他有足够的勇气拒绝秦往一样。身体早已不受自己控制,衍生出那对秦往的本能。
秦往从来说到做到,他的确没让季白凌受伤。季白凌落进他的怀里,将两人冲得向后跌倒,摔在柔韧的布满青草的泥地上。季白凌的头险些擦到锐利的小石,而代替他的头部受伤的,是秦往覆盖在上面以作保护的手背。
坠地声极好地被这场神来的雨给掩盖了,只在偌大的湖面滴落了一颗水珠,以至于涟漪也泛不出很远。
季白凌趴在秦往的身上,灼热的温度传来,只是单纯的觉得快乐,他莫名地开始笑,笑得稚气,虎牙也露出来。
秦往也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背脊。两人起身一同翻过围栏,怀着紧张的心情,哪怕有雨声做掩饰,他们的动作也小心翼翼。
季白凌甚至忘了问,或者根本也没有想过问秦往“他们到底去哪儿”,谁在意呢?开到世界的尽头最好了,季白凌迷糊着想,只接过秦往递过来的头盔戴在了头上。
“好他妈酷。”季白凌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翻上这辆黑色巨物,在启动时无措地环住了前面人的腰身,却没有等来那阵他想象中的轰鸣声,疑惑道,“你这摩托为什么声音这么小,正常的不是会嗡嗡嗡的叫吗?”
“装了消音器和消音棉。”秦往似乎带上点笑意,“我十七岁,是无证驾驶,动静小点不招人眼。”
“哈!我马上去告发你!”季白凌融融地笑,从他臂弯边探出个头来,“给我开一下我就考虑不举报。”
“你要想骑我带你找我姐,骑她的。”秦往回答,“这辆YAMAHAYZF-R6你骑不了,坐高太高了,脚踩不到地,很危险。”
“靠北哦,机车男。秦往你个垃圾人少瞧不起人!”季白凌锤了锤秦往的背,反驳道,“我174,不是我矮,是你太高了!”
秦往也不急,声音被潇潇雨声融得有了告饶的意味,“对,这辆车我也只能双脚刚踩地,我们其实差不多。”
要不是了解秦往,季白凌都要以为秦往是在朝他开嘲讽了,是,你们186双脚刚踩地,我们只能让车倾斜45度来单脚踩地,我们确实差不多。
夏夜暴雨来去自如,不过短短十余分钟,竟然就这么潇洒地息了。
整座城市的夜经过雨水洗礼呈现出一种献祭的姿态,狂热地展示着美丽。地面上聚着的大大小小的水洼凝绘又珍藏起了红或绿的霓虹灯光,被飞驰的车轮碾过,扬起水珠,发出轻响,光影也缥缈,一种破碎的美。
“你刚刚在窗边,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秦往突然开口。
季白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忘了秦往看不见,回答道,“不知道。”
“我小时候陪我姐看过一部迪士尼动画。”秦往顿了顿,“我觉得你那的时候,像那个长发公主,从塔里探出身体希望让我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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