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冬寻少有的非常温和的和他发起了脾气。
他把做好的汤端上餐桌,给向北盛好汤之后,放下筷子与他进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他屈起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向北从碗里抬起头。
冬寻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运动会?”
向北喝了一大口汤,留了一点汤渍在嘴角来不及舔,冬寻扯纸巾在他嘴角擦了擦,“同学们今天说你偏心。”
“偏心就偏心,你要是跑完五千米,妈能用扫帚追着我打,我也得跑五千米。”
冬寻就像向蕊那样呵呵地笑,抬起手在向北的额头戳了戳,又问他:“你已经报了三个项目了,跑完接力赛又去跑五千,身体吃得消吗?”
向北说没问题。
向北本来身体体质很好,可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他着凉了。第二天吸着鼻子出现在操场,冬寻担忧地看着他,扯他的衣服把人叫到了一边,问能不能行。向北个子比他高一些,拍拍他的肩膀,不自觉地带了点孩子气,打包票说没事。
结果刚刚冲过五千的终点线,他整个脸色苍白得不能看。
冬寻本来手里捧着一捧新毛巾正分发给刚刚下“战场”的同学,看到远处向北几乎栽倒在地,他把毛巾往身边同学怀里一塞就跑过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
他把向北身边的人推开,自己扶他站起来,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往医务室走。
走了几十米向北才算是脑子清醒一点,他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抬起来握着冬寻的手背,嗓子火辣辣的疼。
他问冬寻:“第、第几名...”
冬寻瞥他一眼,有点生气,也有点心动。
像是气他逞强非要带病完成这么大的项目,也像是气自己为什么心脏会莫名的加速跳动,他说:“还有心思管第几名?”
向北咳嗽几声,笑说:“比赛不就是为了拿第一么。”
运动会结束后向北感冒严重,请假在家休息了三天,向蕊虽然不想耽误冬寻上课,可她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拒绝冬寻主动提出的在家照顾向北的要求
其实第一天在家的时候,向北发着烧,抓着冬寻的手迷迷糊糊地说:“哥哥,我不讨厌你了。”冬寻差点被这几个字感动哭,所以后来说什么都要留在家陪向北。
再后来冬寻回忆向北这个人,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对他交付了情感,他总是自嘲似地反复想起向北这句话,好像是如果没有这句话,一切就会不一样。
冬寻在房间坐了一下午,手里一直拿着那个相框。
向北端了一碗面站在卧室门口,轻声叫他:“来吃点东西。”冬寻于是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将相框放回原位,起身到门边接过向北手里的面。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碗,说:“妈是什么时候病的?”
他们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冬寻拿筷子架起面往嘴里送,眼前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见向北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向北,妈是什么时候病的?”
冬寻本来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或许他就能陪着向蕊走完最后这段时间。
向北找到他的时候,明明可以说的。可是他没说。他想怪向北,责怪的话还没说,自己心里就先难受起来了。
“吃完再说吧。”向北说。
于是冬寻不再说话,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整碗面。
其实面有点咸了,他不太吃得下,但向北就坐在他对面,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这样盯着他看,仿佛是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孩子,所以在他那期盼的眼神下,冬寻把汤都喝完了,饱得直反酸。
放下碗的时候,他说了句好吃,谢谢。
向北端了空碗站起来,走到他背后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把厨房收拾干净。
冬寻站在落地窗边看小区外面散步的人,吃得太撑忍不住打了个嗝,感觉自己就要吐了。
医生才说的让他照看好他的胃,他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就看到向北站在他面前,看样子还是站了好一会儿了。
向北问他:“你想出去走走吗?”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向北手里拿了一板健胃消食片,手指上扣了串钥匙。走到路上了,冬寻听到丁零当啷的声音,才借着路灯看到他手里的钥匙。
“这么大人了,钥匙上还挂着个蜘蛛侠。”冬寻头抬起头来看前面的路,走着走着就走回了向北十二岁生日那天,在游乐园里吵着要去做过山车的时候。
向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和前男友分手后才发现怀上了向北,回家把老爷子气得跟她断绝了一年的父女关系,在医院里生下了向北后,抱回出租房没几天,向北就黄疸过高必须住院。她再没有多余的钱了,或许给她点时间她准能赚到钱,可向北等不了。
办理住院就要交三千块,向蕊用身上仅剩的一百多块钱打车回了家,抱着向北站在可视电话面前,咬着牙没让眼泪滚下来,跟她妈说,救救向北。
老爷子一看到向北气就消了,还没和向蕊和解,让司机带着人就赶到了医院,交了住院费把向北送进了新生儿监护室。
向北的外婆抱着向蕊哭,老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母女俩,长叹了一口气,把身上一张卡交给了向蕊。他甚至没问向蕊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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