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抬头看他,问, “你不回去?”
“急什么?我回去又没有事做。”悠闲的二世祖给自己倒了杯茶,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怎么,嫌我烦,现在开始赶我走了?”
贺承瞥他一眼,道,“你爸昨天没说什么?”
“他?”白锦明一愣,“他能说什么?”
“……别跟我走得太近,之类。”
“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还别走得太近,怕我被你传染吗?”白锦明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咧嘴一乐,“贺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
他笑得肚子疼,贺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白锦明也意识到了什么,逐渐收敛了笑容。
“……你认真的?”
贺承用沉默回答了他。
白锦明在心中默默骂了句街。
虽然酒会上的争吵麦兴没有占到上风,但他与贺承之间的恩怨旁人都看在眼里。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个牵绊颇深,之前又出了事,真要闹起来两家谁也讨不到好处。
况且麦兴横惯了,正常人都要绕着走,能跟他对上的要么是特别硬气的家底,要么,就是跟他一路货色。
贺承家底够硬,可惜,出了许然的事情后所有人都只会往后者去想。
有时候贺承也奇怪,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哪个不是二婚三婚,或者小三小四成群,有什么脸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可社交圈就是这样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说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倘若再年长上十岁,贺承便不用看那群人的脸色。但他现在只是个被父亲撤了工作的二代,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强硬下去。
白锦明有些担心,“你打算怎么办?”
贺承冷笑一声,“不怎么办。他们怎么看我是他们的事,我只想知道麦兴还有什么恶心人的法子,有能耐都使出来。”
“……我得提醒你,麦兴不是个正常人,你不能跟他对着干。”白锦明严肃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以后找机会敲他一棍子就得了,别跟自己过不去。”
“但事情已经发生。”贺承合上文件看着他,“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等?”白锦明耸肩。除了等舆论慢慢消退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众口难调的事一向不是他的强项。
贺承却摇头,“还有一个办法。最简单的办法。”
他站起来,看着高楼之外的蓝天白云,沉声道,“把‘源头’找回来。”
白锦明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把热水洒到身上。
不是贺承突发奇想,昨晚包扎完左手后他就在医院大厅坐到了天亮,反复思考着应该怎么扳回一局,渐渐地他发现,无论怎样他都逃不开“许然”这个名字。
从许然离开后他就一直想逃离这个魔咒,现在看来既然逃不开,倒不如主动迎上去来得快些。
“……你找他回来是想干什么?”
白锦明皱着眉,努力斟酌词句,“不是我说,他之前因为你被麦兴伤得够深了,你还想让他被麦兴绑了打一顿?就他那个小身板能不能撑得住可难说,你想扳倒麦兴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做人……总得有个底线。”
贺承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有那么没人性吗?”
“……”
你自己觉得呢?白锦明在心中默默反问道。
“行吧,”白锦明暂时妥协,“你想怎么找?”
贺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丢给他,“既然麦兴能找到他,那别人也能。”
白锦明一头雾水地翻开文件夹,监控截图里火车站大厅中央许然单薄的身影被人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他乘车去了南方。”贺承重新坐下,慢慢晃悠着转椅,道,“现在只要有了对方的手机号,就什么都能查得出来。”
“……手机号?”
“是。”贺承道,“你也算派上了点用场。”
出了办公室,白锦明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把后进来的小员工吓了一大跳。
*
许然第三次从梦中惊醒。
他记得铺天盖地的黑暗,充斥着仿佛能将人吞噬的恐惧。远处有一扇门,门后露着点点白光,他拼命向门奔跑,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腿,像在浓稠的液体中前进,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他想吼、想叫,在开口的一瞬间白光笼罩天地,下一刻,他已经在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被子压得他浑身难受,他坐起来,脱掉上衣,任由夏夜风干身上的冷汗。
好像听见有人在唤他,远远的,叫着“许然、许然”,他却听不清这声音来自于谁。他用力敲了敲脑袋,好像听见脑袋里有水发出咚咚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严重耳鸣造成的错觉的。
小时候早已痊愈的耳鸣忽然有复发的迹象,大概是换了个环境的原因。他现在还不太适应南方的气候,一下进入夏季,整个人由里到外透着虚脱的燥热。
但这已经是这些年他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连带着身体上小小的伤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他将被子搭在一边,将身下的毛毯拽出来盖在身上,重新躺下。
失眠。
许然对着天花板哭笑不得。
自己这是怎么了?
天亮前好歹睡下,到了七点半又雷打不动地自然醒。这样反复折腾了几夜许然整个人都颓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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