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云郑重地把音乐盒接在手里,转过来一看,发现底部印着日文字符,居然还是个很有价值的舶来品。把音乐盒交还给琮堂后,陆流云旁敲侧击道,“天津城的热闹玩意儿可多啦,你妈怎么不把你一道带出去逛逛?”
“妈妈今天去外国剧场见朋友,说有小孩子跟在后面不方便。”琮堂撅着小嘴不满地跟小舅舅发牢骚,因为感觉自己被嫌弃了,语气就十分委屈。
陆流云把孩子抱起来哄了一下,心想琮堂话里说的外国剧场,应该就是商业街那家时兴舞台剧演出的“玛特剧场”了。陆雅容当年是音乐学院的校社社长,每次搞评优活动的时候,总会去那里租场地。
可他转念一想,大姐这么多年来根本没回几次家,里里外外该生分的都生分了,不该生分的也生分了,又打哪儿来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他把琮堂交到张妈手里,转身去找老管家拿车钥匙,准备亲自赶过去瞧一瞧。
天气有点冷,陆雅容穿着鹅huangse的羊绒大衣从雾气中走出来,浸润在薄光下的背影很纤柔。她在出门之前把自己打理得很有神采,脸上不总是那片单一的雪白颜色,略施了些脂粉膏子,尚可恢复往昔的少女模样。
不远处,玛特剧场的售票窗口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客人,考究的定制西装外面罩着厚呢大衣,头上低低压了一顶宽沿爵士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脸面,只露出一个高高的直鼻梁。
陆雅容走到“直鼻梁先生”面前摆了摆手,俏皮地“嗨”了一声,招呼还没打完,就被其半路截住了话。
“欸——密斯陆,让我考考你,今天应该称呼我什么呢?”“直鼻梁先生”风趣地摊了摊手,向她张开了怀抱。
“雪先生。”陆雅容不理他,只抿着嘴笑,像是拿这位我行我素的雪先生没办法。
“聪明。”雪先生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看来还是个惯于调情的风流胚子。
陆雅容不曾把手抽回来,由着雪先生挽住了自己的胳膊。两个人走到后面的窗口取了票,便有说有笑地向场内走去,看起来活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人。
如果这副罗曼蒂克的画面,换两个角色落在陆流云的跟前上演,大概会让他觉得十分养眼。可是眼看着自己已然成家的大姐,跟一个陌生男人肩并肩走在一起逛剧场,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陆流云心里很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跑出来搅这趟浑水,同时也很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装聋作哑,把大姐的“丑闻”给妥善保密下去。
第45章 直鼻梁先生
与此同时,将军姑爷张褚文从南京发来的一封电报,堂而皇之地搁在了元帅岳丈的桌子上。
薄薄一张纸,内容却有千斤重。陆元帅不看不要紧,一看当即猛拍桌子,怒斥大闺女“反了天了”。
张褚文把事情交代得很含蓄,只说此前跟陆雅容拌了嘴,夫妻二人大吵一架后,做妻子的自作主张带着儿子出走,等家里人去追火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陆雅容竟有那堪比遁地的好本事,三个月来带着儿子南下北上绕了一大圈,每次都能赶在张家护卫找到人之前跑个无影无踪,直至近期返回天津老家抛头露面,这才被张褚文派出去的线人得知了行踪。
陆元帅攥着电报一筹莫展,想去把大闺女找过来骂一顿,又担心她反骨一横,破罐子破摔把事情做绝。他愁眉苦脸地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两圈步,心中找不到任何头绪,只得瘫坐在太师椅上,拍着大腿发出一声仰天长叹。
陆流云坐在车里跟他老子心意互通,守在玛特剧场外面从开场蹲到散场,再默默跟了大姐一路,终于等到二人共进午餐分开之后,成功拦住了雪先生去路。
“我记得今天好像没有下午茶的邀约。”雪先生的声音从爵士帽下传出来,低沉有力却不浑厚,不过听起来倒是十分悦耳。
“先生,您作陪了家姐半天,是时候换我这个当弟弟的过来招待了。”陆流云嘴角微挑,把话说的滴水不漏又留人体面,委实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奥妙回法。
“哦?”雪先生把爵士帽掀上去一角,露出蕴秀的凤眼勾了陆流云一眼,嗤出一声刚柔并济的娇笑,“想必阁下就是陆家的小三爷了。”
“他”再开口时,低沉的声线已经趋于妩媚,仿佛完成了一瞬间的性别转变,令人措手不及。
“你……”
陆流云把后面半句话噎进了肚子里,因为“雪先生”把宽大的爵士帽从头上摘了下去,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女士盘发,以及耳垂上饰以坠环的洞眼。
52书库推荐浏览: 胡八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