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崇强忍着笑,总算找到时机插话:“阿姨,我康崇。”
“崇崇啊?你怎么也在?”
这时景允把手机拿开,依照导航给康崇指了路,等他开过下个路口,才重新对阮妍说:“开车呢妈,少说两句……就跟你打个招呼,我们在一块儿呢,多大个人了,出不了事,放心吧啊。”
他想了想,又说:“顺便你下次买菜遇到蜜柑妈妈,跟阿姨讲,不要催她结婚,不要勉强她,这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没有法律规定二十六七岁非得结婚,三十岁就该生孩子,是不是,女的是,男的也是。你看她现在不高兴了,受委屈了,都不乐意回家,家里不哄她,只会说她傻,怪她笨才吃亏,她能不知道自己错,还用别人再骂一顿?本来就够寒心了,对不对,啊。”
景允应对任何状况都很平和,恬淡,不争不抢的,讲道理时也不咄咄逼人,语速和语调控制得当,措辞妥帖且令人信服,康崇每次听就只想答应,没法拒绝。
后面他不说了,只间或地附和,“嗯”或者“好”,到了民宿所在的住宅区已近晚上十点,康崇摸黑转悠着四处找停车位,他终于挂断电话,缓了口气。
他们在熄火后的车内小坐片刻,静静地遥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阑珊的灯火,这片住宅区皆是高层建筑,黑乎乎的,笔直的耸立在面前,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
陈蜜柑睡熟了。康崇把她背下车,手机交给景允,让他根据房东发来的微信定位和门牌号找地方,乘电梯输密码一顿折腾,终于进了住处的门。
还真是家庭房。主卧、次卧加一个小厨房的套间,两个独立卫浴,主卧有落地窗、沙发和投影仪。装修就是网上流传甚广的北欧性冷淡风,茶几和壁橱上搭着白色麻布,摆着松塔和干花,木质相框里是寓意不明的抽象画。
陈蜜柑倒在主卧那张辽阔的双人床上,酒劲儿上来了,精神焕发地喊:“大哥小哥!我们一起看猫和老鼠吧!”
大哥康崇不留情面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醒醒小陈,二十年了。”
她大梦忽醒,惨叫:“天哪!”
小哥景允往她脑后垫了个月亮形状的靠枕,研究完空调研究机顶盒遥控器;在“经典动画”的专栏下寻找半天,点开数目庞大的合集,随机选了一个播放,调低音量以免打扰四邻,滑稽的配乐声响起,画质分辨率差强人意,充满让人怀念的时代感。她也捂住嘴巴小声欢呼,爬起来盘腿坐好,拆开水果盒子。
“你看吧,看完去写作业。”康崇拧开一瓶矿泉水塞她手里,给了景允一个眼色:“我和你小哥去洗澡,今晚睡里面那屋,你有事儿了不舒服了叫一声,可不敢吐人床上,听见没有?”
陈蜜柑扑闪着大眼睛,腮帮子里攒了块猕猴桃,仓鼠似的连连点头。景允被逗笑了,把纸巾毛巾湿巾一股脑儿地拿到床头柜上,方便她随时用,随后便和康崇去了里屋,准备洗澡。
次卧比主卧小,卫浴也是,衣柜里有房东提供的一次性neiku和消过毒的睡袍,洗漱用品齐全,大可舒适度过一夜,景允却心神不宁地坐在床边,捏紧被单一角。
康崇刚脱
掉上衣,回头发现他神色有恙,走近了探他额头:“你今晚也没少喝,头晕不晕?”
景允把他手拿下来,轻声说:“没事,我不难受。”
两个人的心思都有些跑,都没注意,手相互握了会儿,又齐齐松开。
康崇进了浴室,低头换拖鞋,打开灯,昏黄的光像蜂蜜洒在他曲线如流的脊背上,骨骼在肌肤下微弱起伏。
他关上门。
男的洗澡快,又是夏天,两个人合计洗完也不过三十分钟,穿着同款睡袍去主卧陪陈蜜柑看了几集猫和老鼠,十一点多,他们重返浴室,锁好门,景允坐在浴缸里,用牙签扎盒子里剩余的水果吃,康崇点燃一支烟,打开天窗和排气扇。
在扇叶枯燥而有节奏的旋转声中,烟雾和潮气很快被抽离,房间变得干爽通风,谁都没有讲话,并为对方也认同和分享这份缄默而深感欣慰。康崇关掉了顶灯,只留下墙角一根半米长的发光二极管用作照明,不妨碍在他们在某些偶然而心照的时刻四目相对,又笑着错开。
天窗框住一方狭小的夜空,蓝得极暗,接近于黑,但终究是蓝。
第13章
李子,桃子,西瓜,芒果,四种水果切成丁,分四等份,刚拿到时还将饭盒盛得满满当当,现在掂着重量减轻不少,已被陈蜜柑消灭了大半,留下盒底一滩颜色诡谲的汁水。她偏爱西瓜,吃得所剩无几,但没忘记给景允康崇他俩留两块儿籽最少、个头最大、形状最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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