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相悖 作者:迟雎【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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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夜再重复了十几次。
  而这一夜有凛风涌进窗,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去伸手去揽什么,却只抱回了一团猎猎的空气。空落感令姜煜世突然睁了眼,眼神是十分的清明,在夜里铄着。
  他起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怪异地去摸自己的耳垂。
  那洞口早快要张合,只剩下针孔一样大,还是顽固地发着炎,严重地时候还会化脓,一年四季,无论温度如何,都从不停息。
  原来他还是执着地戴着那个环,哪怕软肉肿烂而不会有去摘下的欲望。他记得林砚生总说,他连铂金材质也会过敏,打耳洞本来就是一种错误。那时他还是犟着一张嘴说不信。
  现在终于明白了林砚生口里挂着的那句“一种错误”原来是真的。
  耳洞是他强求的,所以永远也长不好。
  强要来的东西,怎么样都不会属于自己。
  他在今天终于摘下那个小环,他二十四岁崭新的生日,割除掉了一大块,也许会再收获一小些。他记起去年林砚生给他唱的生日歌,陪他食的车仔面,一块甜腻到死的草莓蛋糕,一个轻飘飘的吻。
  他又想起林砚生后颈的WITNESS,沈泽都在林砚生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而他呢。
  姜煜世尘封了很久的情绪又涌起来,那种澎湃的浓烈竟然让他有些阔别已久的感觉。
  这么多的日子里,姜煜世浸进画家的角色,模仿着他沉醉于迷人的大麻与性中的游离癫狂的状态,试着去燃着灵魂以作灵感,日子麻木不堪,可他还是要去找梦。
  姜煜世试着再次入睡,脑子里却不停浮现出林砚生送他耳环时的赧然样子,砍都砍不掉。姜煜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起搏,他终于从床上翻坐起来,随手抓上一件外套就燎燎地往外冲。
  稀薄的氧气填不满他的肺,他奔跑着,头脑也快要停止工作。
  他跑到圣湖玛旁雍错,那湖静得像死水。他不敢去审视自己的懦弱,不敢去直面自己的虚张声势。
  许愿池真真切切就是一个池子,用红砖围着,旁边立着转经筒,无风时就显得那样寥落。
  姜煜世想也没想的,直直翻过那砖墙,冰冷的池水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衣裤。
  里面有许许多多的硬币、小符之类的玩意。要在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什里找到一个手指粗细的薄环是怎样的不容易,姜煜世也无暇去想。
  他伸手去摸,大半个身子浸在冰水里,姜煜世急得发疯,动作也剧烈起来,水花被激起四溅,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手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腿也变得有些僵直,他疯癫地将那池子找了一周,摸过一块块别人的愿望,一条条别人的期许,可他的愿望呢?
  没有了,什么也没了,最后的东西也被他亲手弄丢了。
  姜煜世呆呆地坐在许愿池正中,突然觉得很迷茫,透支的情感早让他流不出眼泪。他发怔地去瞧水面上狼狈的自己,他是不是又在做一些自我感动的蠢事呢?找得到与找不到,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切实的意义。
  有风起,转经筒的小坠子相击砰砰作响。高海拔的日出总莅临的早,迫近五点,天已经开始亮,远处的冈仁波齐神山的白巅隐隐露出神妙来。
  他花了一些时间说服了自己,最后怔着站起身来,可身上的衣料吸了水实在太沉重,一下子把他给拉倒了。又一整个人沉沉浸进池水里,他伸手向后一撑,有别于平坦的硬币和小符的东西一下子咯进他的手心。他还抱着小石子的念头,半信半疑拿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怔住了。
  太戏剧化了,姜煜世总觉得。可真真切切地攥紧那个小环的时候,他又重新意识到了一种叫心安的情感,好像那是他的平安符,那是他的硬币。
  姜煜世爬起来,大口喘着气,几近筋疲力尽地躺在了周围的草地上,将那小环紧紧地,紧紧地握在胸前。他闭着眼,却被一阵光芒灼开。
  日出了。
  无边无尽的金红色镶满了整个天空,是惊人的壮阔。那日光从东边洒来,先是点亮了冈波仁齐的雪色,再铺满了他所在的草地。不暖的日光慢慢泼上来,灼得他眼睛涩疼。
  倒在草地上,周围的草像刺猬的皮毛。看见太阳从雪山山巅探出来的瞬间,姜煜世突然就流了眼泪,哭得极其狼狈,蓄积已久的眼泪不断涌出来,在脸上盘错地流着。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个念头,成熟的、大多还是幼稚的,一个人的、大多还是留了另一个位置的。
  他开始糊里糊涂地将着发生的一切定义为神迹,包括他的失而复得,他的遇见,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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