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话可说,想掏执业证出来给他们看,却使不上力气,只好求他们,我说我包里有我执业证和身份证,你们看看。他们哈哈笑:你哪里有包?笑完又朝我亮针管:再不老实继续扎。
我只好老实了。
一个多小时,车开到了目的地:七关镇精神康复中心。
他们把我从车上拖下来,架了进去,我在大门口看见李刚,忙对他说:“你们不能这样胡来啊,快告诉他们我是律师。”李刚面无表情地上来拍拍我,然后凑近说道:“对不起了哥,委屈你两天,我也是执行公务,你就理解理解我吧。”
我说:你他妈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弄了副墨镜带上,仰着头拿下巴尖对着我:哥,随便你骂,但我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事情少管一点。再说了,你吃点苦,总比让你家里人吃苦强吧?
这话跟道晴空霹雳似的,我本来只有身体是瘫软的,这下子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软了个干净。马勒戈壁的。流氓。
李刚朝我笑:这话说的多见外,要说流氓,谁比得过你贾臣?
我听了这话又羞又恼,被白大褂架进去的途中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在一间病房里,动了动,似乎药效过去了,但我被绑在床上,五指宽的绑带,倒不是很疼。我就喊了几声,进来两男一女三个护士,女的面容和善,男的则立在床尾抱臂看我。
女护士说: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摇头,说不记得了,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吧。她温柔地笑笑: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看来病得不轻,不过你别害怕,我们会帮你记起来的,你只需要好好配合我们治疗,知道吗?我点头。她直起身子朝男护士说:送三病区。
他们便上来解开我的绑带,推着我往前走,一路上经过很多病房,诡异的眼珠在门洞后面冲我转悠,我心里有点怕。
说实话,我对这个地方不陌生,这里跟公安局、拆迁办都有合作关系,不听话又无法按明文法逮捕的人口就被失踪在这。它的位置很隐蔽,深埋在乡镇里,各入口都有人看守,很少有人能靠近,每一个到镇上来的外地人都会被层层拦截、盘查,实在没拦下来的就干脆关进来,是个有进无出的黑洞。
我被推进一间病房,国字脸男护士对我说:十二点喊你吃药。
房间里有三个病友,两个在写东西,一个在晒太阳,男护士又探头进来提醒我:别惹他们。
我点点头,便朝空着的那张床走过去,钻进棉被深处,掏出藏在裤子里的手机,心中有些庆幸,然而打开一看,毫无信号。我下了床,举着手机悄悄地朝床边走去,晒太阳的那位突然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没用的,没信号,全被屏蔽了。
我一惊,小心翼翼地问:你?
他看着我,冷冷地说:你才是精神病,你全家都是。我恍然大悟,赶紧赔笑,说大家都是难友,多关照啊,怎么称呼?
他一甩头:我姓吴,叫我吴教授。
我说吴教授是搞什么研究的?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巧了,我就是搞无线电的,这帮孙子欺负到爷爷头上了。你看他们。他指了指伏案疾书地另外二人:都是我学生。
我说:厉害,厉害。
“他们在帮我算数据。我打算搞个小型发射台,把我们的求救信号发出去。”
我心中大喜,想问个明白:可是信号不是都被屏蔽了吗?怎么发得出去?
他的目光又鄙夷起来:“听说过网状信号理论吗?”
我摇头:没有。
“他们用来屏蔽我们信号的,是一张信号网。”他神秘的说,“但是只要是网,不管多密,都会有空隙。”
我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我没怎么学过理工科。
“只要我们发射信号的载体够尖够细,信号就能从网里穿出去。”他朝一个写字的点点头,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只针筒。 “这就是我们的发射台。你给我们的新朋友演示一下。”
然后那人就严肃地、谨慎地站了起来,偷偷将针筒伸出窗台,对着外面不断地推拉空气。
教授先是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外面,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这个数学模型还是建得有问题。”
我心想,草,真是精神病。
下午三点的时候康复中心有场放风活动,所有不危险的病人被带到楼后面一片空地,可以走动走动。我借这个机会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高栅栏和电网,想翻出去不现实。我有点沮丧地蹲了下来,看着面前几个拿篮球当足球踢的疯子发呆。这时突然有人在我身侧蹲下,我一转头,很是吃了一惊:“刚子?!”
刚子原来是名纺织工人,八三年严打时候被冤判了十年,出来以后不停地上告,但是一直没有讨到什么说法,后来他整天到我们N大求援,老毕曾经试图帮他,但被校方喝止,前一阵子我重回N大,还在校园里撞见这贼心不死的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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