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背着一把刀北上的青年来到荷缘居尝一口蛇羹端着瓷白小碗招经理说一句“老了。”
彭志慧眼识珠,打量着他的手和刀柄,请他指教。于是这个二十七岁仍旧志气昂扬的青年,在后厨将重新做出这道工艺复杂的菜式,不但火候精准,还出人意外地加上其他佐料,鲜美不腥的蛇羹落入彭志腹中,他不语,递给大师傅尝,大师傅点头,郝绪川成了荷缘居厨房的一份子,勤勤恳恳地跟着大师傅学。
荷缘居本就在改革期,走着走着,那些年竟是靠着粤菜引了大批客人。
大师傅一点也不计较,非但不倚老卖老教得认真,个人也好学,他能看出来郝绪川天生就是混这口饭的,打出生起就已经超跑一段路。
他和郝绪川相互扶持,撑着荷缘居在京重新红火,三年后彭志在北京又开了两家分店,郝绪川提了副厨,大师傅退休,他成了大师傅,领着后厨有了自己的天地。
李栩禾的大哥长他十七岁,他和弟弟是老来子,郝绪川年纪还没有那么大,名气也没那么响亮时,大哥儿时是混进过后厨的,而他俩就没那么幸运。
大哥因为是长子又是独子,父母管教得格外严,十二岁不再读书,找来专业的管理精英教他做事,小小年纪就穿着西装板着脸应酬,那日会餐被郝绪川看见,邀他参观厨房捻一块白切鸡给他,他的大哥方年十五岁,像极郝绪川老家的侄子,却早早被束在人事上没了应有的鲜灵劲儿。
郝绪川心生疼爱做了一道蓝莓山药哄他笑,十五岁的青少年便自此成了荷缘居厨房的常客。
所以李栩禾对这位大师傅颇有好感,替他拉开椅子,欠腰请他入座:“辛苦您了。”
“不辛苦,你嘴馋,又刁,和你哥哥一样,别人做菜我还放不下心来。”郝绪川摆手笑着说,脸上的皱纹弯弯,但是人很精神,显得很年轻。
他是疼哥哥的。
人很奇怪,眼缘更是说不明白的东西。大师傅一生没有结婚,把大哥当成另外的亲侄子一样宠,连打荷的人也开玩笑说大哥是后厨的常住嘉宾。李栩禾给他斟茶,放到他手边:“您啊,那我也算托哥哥的福。”
郝绪川笑而不语,眼睛略过郑曲亭。
“李叔您快坐下吧,趁热吃才不辜负这一番心意啊。”赵志桁一边招呼,一边把桌上的蛇羹掀盖,李栩禾注意到,随即转着腕上的珠子冷了眼,一共只有三小碗,桌上四个人,果不其然,赵志桁递给他和大师傅一人一碗,自己留了一碗。
他端过来蛇羹放到郑曲亭面前,示意他赶紧喝省得凉了,赵志桁诧异地说:“哎,李叔,你怎么不喝。”
李栩禾淡淡地瞥他一眼,对着郝绪川开口:“给小孩补补,我就不必了。”
郝绪川压了一下赵志桁的手暗示他不要出声,搭了一句:“不知道小朋友吃不吃的惯粤菜。”
郑曲亭一看就是北方人,身材高大又棱角分明,一双眼收不住对赵志桁殷勤的不屑,锋芒毕露毫不含糊。
“昨天还嚷要吃鱼,喜欢着呢。”李栩禾喝一口茶,笑吟吟地回话,郑曲亭也配合地低头舀一大勺蛇羹,尝到鲜味儿舔净嘴角,恭恭敬敬地说:“好喝。”
李先生尊敬的人,他自然也是要给面子尊敬的。
赵志桁眼瞅没有达到目的,李叔态度明确维护着郑曲亭,心里打了个突,不再试图抢着说话,但有意无意总要带着审视的眼瞟郑曲亭。
一顿饭吃地也算是安静,临走时郝绪川看着李家二少爷身边人衣领,了然地用食指点他的鼻头的方向,叹:“你啊,不听话。”
李栩禾知他看到了什么。那原就是探班来时计划给郑曲亭的,拆了他一颗碧玺珠子拿红绳串好,今早上才戴上。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您就体谅我一回吧。”双手握上郝绪川的右手,李栩禾说得诚恳。
老头回京指不定哪天见大哥,一旦把他的事情交待了,免不了又要挨一顿说教。同时也算是表了个态,希望赵华平能收敛一点不要再挑衅他,赵志桁陪着笑,和道:“李叔真像是认真的了。”
郑曲亭凉凉地看着赵志桁的脸,那人察觉到,对着他阴冷地笑又爬上嘴角,无声作一个“等着”的口型,郑曲亭错开眼,裤袋里的手握成拳头。
李栩禾撇到这一幕,笑开眉眼君子如玉,说:“讨老婆嘛,可作不得一点假,得认真啊。”
郑曲亭轻挑眉毛惊讶不已,防备之意全然卸掉,侧头看他,李先生耳廓泛红,颈子带粉,这般羞人的话理直气壮地讲出来,倒也是难为他。
“哎,我倒白来了一趟。”郝绪川有意暗示,李栩禾接得爽快:“哪里白来,您是头一个得到准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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