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这个家并没有归属感。这事儿江帆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当初他宁肯什么都不要,也要离开这个家。江帆知道他不在乎这些。
可他现在这样卖力,又是图什么呢?
江帆有时会生出些暧昧的念头。杜君棠是为了给他那个承诺过的天地,才会在这条看不见的路上一直走,一直走。
他想这些的时候,丝毫不害臊,要等想完了,才会觉得心头酸涩。
幸好,他们又重逢了。杜君棠不会再孤身一人了,他也不会了。
江帆站在等候区取过咖啡,拎着纸袋离开了咖啡厅。
今儿风挺大,一出门就给他吹懵了。江帆站在玻璃前面,对着倒影抖了抖脑袋,把吹歪的头发重新拨拉好。
就这么一刻,江帆看见了里面坐着的老熟人,林秘书樊沛身边的人。
她对面坐着的男人在端咖啡的时候略一歪头,视线似乎和江帆对上了。江帆慌乱地别开脸,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为什么又是杜夏可?
那臭小子最近闲出屁了吗?
江帆不知道那一瞬杜夏可有没有认出他。不过他们二人的见面倒也印证了他的猜测。桓昱用奴当借口往杜君棠公司塞人,或许就是受了樊沛的指使。樊沛私下里联系过杜家的人。
江帆想了很多,险些把自己绕进去。他重回到人家公司时,会议恰好到了尾声。一直忍到二人回了家,江帆才开口问杜君棠,樊沛的电脑里到底有什么。
杜君棠打量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帆拉起左臂的袖子,刀伤处结的痂才脱落完不久,露出粉色的新长的肉。
“毕竟是我冒死抢来的,”江帆眨巴眼,有点讨好人的意思,夸张地说,“应该有知情权吧,老板。”
杜君棠不说话,江帆以为他不为所动,还小声地补了一句:“我还在草堆堆里喂了一宿蚊子呢……”
杜君棠被他那小模样搞得想笑,又觉得生活简直阴差阳错得可怕江帆也可怕,他最近已经不再服用咪达唑仑了,可是还会做一些零碎的、关于江帆的梦。
“电脑里没什么,”杜君棠淡淡道,“不值得你喂蚊子。”
江帆:“?”
杜君棠带着江帆上楼,扒拉出樊沛的笔电,开机,径直点开他的私人邮箱。
里面有几封电子邮件。
对方也是拿私人邮箱发的,其中并未出现公司邮箱发来的信件。
江帆凑过去看,满屏幕洋话,口吻不算官方,像从医者善意的提醒。
大意就是因为种族不同、基因不同、体质不同,他们这药未必适用于亚洲人,提醒樊沛的公司要通过三期临床试验,处理好不稳定因素,不要急于投放市场云云。
樊沛这边的态度则显得很敷衍,只在几天后,回复对方一句收到,知道了。
江帆大感失望:“这证明不了什么啊。”
杜君棠瞧了一眼他丧眉耷拉眼的样子,道:“时间。邮件往来的时间。如果真的按流程走,他没可能这么快联系到医院。”
江帆挺着急上火:“五院院长脑子有问题吗?在自己医院里用这种药。”
杜君棠:“樊沛应该和院里的部分高层相熟,有利益牵扯。我猜樊沛的这批药根本没走五院的新药引进程序,只是把药改头换面,换成了另一种市面上已经流通的靶向药。两种药的药效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价格千差万别,然后从差价中牟取暴利。靶向药本来就价格高昂。他这么着急,应该只是想赚一批两批的快钱,投机取巧罢了。之后抽身也不会太难。”
江帆听着,眉头紧锁,问:“怎么判断他投放市场的时间?”
“几乎是同一时期,五院的两个肺癌晚期患者都去世了。”杜君棠垂着眼睛,大概在思考,“因为我之前无意中看到过那批药真正的质检报告,所以才让屠越特别留意过……即使是这样,我们接触不到病患,仍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为患者的死因下判断,那些行外的病患家属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很会挑人下手,包括那些拿回扣的开药医生。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患者能用这招,什么样的病患家属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抗争中麻木了。”
江帆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心里堵得慌,“如果不是因为这批药,那些病人是不是就能离死亡再远一些……?”
杜君棠想到可能会用到靶向药的那些病情,他认真地望向江帆,诚实道:“很难说。”
江帆更加沮丧了,杜君棠难得地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江帆抢先了,他抬头,眼里的光很亮,像要穿过层层迷雾,“那也不能任由这批药继续在市场流通啊。”
那光让杜君棠呼吸一滞,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在他脑海中盘旋。他近乎是有些动容了,他以往从不知这是种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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