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夭夭坑蒙拐骗的功夫一流,余鱼亦不赖,而师兄弟三人中真正的高手其实是向来一脸严肃不爱说话的佘蛇。
譬如说路上遇见有人问XX商城在哪里,将会出现以下qíng景。
李夭夭明明不认识路,却挥手一指:“笔直走,过三条马路往左拐。”路人甲走到目的地,抬头一看:XX肿瘤医院。
余鱼也不认识路:“哎,你去XX商城gān什么?我跟你说,那里卖的都是假货,我一哥们就在里面做呢,面粉能当珍珠粉卖你……什么?你听我说,往左走三条马路右拐,有个YY商场,那里东西打折呢!”路人乙走到目的地,抬头一看:XXjīng神病院。
佘蛇认识路,一丝不苟地回答:“前面,车站,111,五站。转222,6站,到了。”路人丙:“我朋友说明明就在这附近啊?”佘蛇十分严肃:“他骗你。”于是路人丙坐着公jiāo车饶了大半天下来,发现自己下车的地方距最初上车的地方只有一条街,扭头一看:XX商场。
苏颐走上前将小铜鼎放在掌心里,仔细观看。青铜鼎锈蚀严重,依稀可见鼎内壁凹凸不平,似乎有微雕于其上,但不知刻的究竟是什么字。苏颐脸色一肃,从随身包里翻出许多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剔除青铜器上的粉状锈。
这厢苏颐专心一意地清理文物,那厢三人挑拣着喜欢的物事,看上眼的就揣进自己兜里,看不上的全都推给苏颐,准备让他jiāo给考古队或留作收藏。
这师兄弟三人从事倒斗并非为了钱财,而是和苏颐进考古局一样,为了爱好。除了对神秘古墓感兴趣之外,三人各有各的收藏癖。
李夭夭爱收藏古代的首饰,尤其是耳饰;余鱼爱收藏各种酒器茶具;佘蛇则最爱古代兵器和古砚。
农舍的灯光异常昏暗,近百平的大堂里只有一盏四十瓦的灯。苏颐专心清理了三个小时,青铜器内壁上的文字初见雏形。他眼花的厉害,连二米外李夭夭的脸都看不清楚,遂将青铜小鼎放到一旁,揉着睛明xué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李夭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休息吧。打dòng用不上你出力,你早点睡。”
苏颐的心思还在青铜小鼎上,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吧。”
三人走后不久,苏颐待视力稍许恢复,又找出几根蜡烛点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继续清理铜器。
凌晨六点,三个泥人回到农宅,发现苏颐头枕在桌上睡着了。
李夭夭一脸不悦地走上前,轻柔地将他抱起来。苏颐瘦得厉害,一米七八的个子只有一百斤出头,李夭夭将他打横抱起毫不费力。苏颐睡的颇沉,竟未转醒,任由李夭夭将他抱到房里去了。
李夭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余鱼和佘蛇正拿着苏颐的笔记本和小铜鼎比对,李夭夭凑上前一看,发现苏颐将青铜鼎内壁的文字都誊抄到了本子上。他誊抄和画画的本事一流,两边比照,竟是丝毫不差。
刻在青铜小鼎上的是金文,李夭夭认得大概,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小行独立成段的金文道:“这几个字是‘穆王满作弥鱼伯用器’。说明这玩意儿是周穆王姬满送给弥鱼伯的。”
三个挖坑回来的家伙对小铜鼎没多大兴趣,李夭夭也认不全金文,只看了一会儿就将东西放下去睡了。
到了中午,苏颐最早醒过来,将铜鼎内微雕的金文誊抄完,即刻拍了张照片给小乔发过去,并特意叮嘱他不要将此金文jiāo给别人看。
小乔名叫乔瑜,年纪三十有四,但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人人都管他叫小乔。小乔是古语言学家,jīng通甲骨文、金文、小篆等等。他是苏颐的师兄,两人关系很不错,他作为前辈平时常常提携苏颐,有什么好处都会想到苏颐。
晚上,余佘李三人收拾完工具出来,李夭夭问苏颐:“今天晚上你去吗?盗dòng差不多打通了。”
苏颐点点头,将速写本装进包里,跟着三人一起去了梯田。
凌晨两点的时候,余鱼和佘蛇率先挖通了第一个盗dòng,身形较纤细一些的佘蛇爬进墓室,余鱼在盗dòng中间传递文物,李夭夭和苏颐则蹲在dòng外接应。
佘蛇搬出不少觯、盘、尊等青铜器与玉器,还有短剑和戈头等兵器。过了一会儿,地底传来佘蛇的闷声:“铲子。”
李夭夭忙不迭递了把洛阳铲下去。
地底传来一阵凿挖声,李夭夭纳闷地问道:“老佘,你在gān甚么?”
佘蛇说:“还有一间墓室。”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土人从坑里爬了出来,不由吓了一跳:整整两个蛇皮袋的战利品!须知佘蛇只取些个头较小的宝贝,如首饰、兵器、杯盏,譬如钟鼎一类作礼器用的文物概不沾手,竟也有如此收获!
苏颐问道:“师兄,底下还有什么?”
佘蛇心不在焉地答道:“陶片、鼎、钟。”
苏颐又问道:“两个墓室?”
佘蛇点头:“两棺,一男,一女。”
“哟呵~”余鱼笑道:“夫妻合葬墓。”
苏颐想了一会儿,将速写本和笔揣进怀里:“我下去看看。”
李夭夭蹲在地上挑拣文物,漫不经心地应道:“当心点。”
苏颐缓缓顺着盗dòng往里爬,不小心胯骨硌到一块硬物,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嘶……”
过了两秒,地面上传来李夭夭没好气的声音:“喂!”
苏颐笑了笑,喊道:“没事,磕了一下。”
李夭夭嘀咕道:“弱的跟jī一样。”
苏颐将磕到自己的东西抠出来,凑到手电下一照,只是块普通的砾石。他将砾石揣进兜里,继续往里爬。
鱼伯的墓并不深,没一会儿就爬到底部。
第一个墓室里有五鼎四簋,依照西周的礼制,墓主的身份是当时的诸侯。苏颐仔细查看五鼎四簋,发现其大多都已锈蚀,只有一个青铜鼎的内壁上还依稀看得清铭刻于其上的金文。
苏颐马上掏出速写本,将金文誊抄下来。
做完这些,他又钻进另一个墓室。
第二个墓室里的棺椁已被佘蛇打开,棺椁内的随葬品尽被取走,保存不算完好的尸骨上粘着一层焦黑的布料,依稀看得出上面的花纹,应是三千年前的丝绸。丝绸保存极为不易,到如今还能还能留下部分已是十分难得。苏颐心中惋惜,替墓主阖上棺盖,扭头出了墓室。
苏颐爬上地面的时候,李夭夭等人已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
“走吧,天快亮了,另一个墓明天再来挖。”李夭夭说着便找东西掩盖盗dòng。
苏颐小心翼翼地将速写本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地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李夭夭翻开他的速写本看了一眼,指着一个字道:“这个我认识。姬,周王室的姓。”
实际上苏颐和李夭夭对金文都是一知半解,类似这种常用字还是认的出来的。
苏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是第二个墓室主人的姓。”
李夭夭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有一道亮光向他们照来。
一个男声厉喝道:“你们在gān什么!”
第6章
四个人吓了一跳,苏颐下意识就举手做投降的姿势,余鱼和佘蛇抄起工具包和蛇皮袋就跑,李夭夭狠狠往苏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低吼道:“蠢货,跑!”
苏颐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李夭夭拽着跑出十几米远了。
“站住!不许跑!”举着手电的家伙追了上来。
四个人身上大包小包装满了东西,还要担心敲坏了宝贝,跑起来就没那么利索了。
追上来的人只有一个,余鱼和佘蛇对了个眼神,将大包小包放地上,转身向那人跑去。
——杀人灭口当然不至于,反正一脸泥土,谁也认不出谁,打晕了再说!
事实证明,追上来的家伙是根墙头糙,先前见四个小贼跑得欢,追的也挺欢。眼见两个大男人撸着袖子向自己冲过来了,脚步一转,扭头就跑,边跑还边逞qiáng地叫嚣:“你你你你们想gān嘛!我我我、哎哟,救命啊!来人呐!”
余鱼饿láng扑食一样把他扑倒在地,一脚把手电筒踢远,坚硬的手肘直击他肋骨间的软处。
“嘶!”来人瞳孔猛地收缩,痛苦地屈起身子,一个字也叫不出来了。
佘蛇抢到跟前,抱住他的脑袋用力一转。
“咔……”骨骼发出错位的声响。来人四肢一摊,不动了。
这位倒霉的仁兄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脸歉疚的苏颐。
苏颐清咳一声:“小乔哥……”
乔瑜呻吟着要起身,乍一动弹,脖子一阵钻心的疼,又直挺挺地跌回沙发上。
苏颐忙说:“你别动。”
乔瑜声细若蚊:“小颐……这是哪里?”
苏颐红着脸嗫嚅道:“小、小乔哥,你怎么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出来啊?”
乔瑜愣了好几秒,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事,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又惨叫着倒下:“哎哟哎哟……脖子,我的脖子……”
苏颐赔笑:“小乔哥,你的脖子脱臼了……”乔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苏颐又补充道:“不过,已经接好了……”
李夭夭蹲在墙边抽烟,一边冷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小乔同志,对不起啊,谁叫你一出场不先向组织表明身份。”
乔瑜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苏颐还有三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再仔细一看,其实苏颐也是灰头土脸的。他倒抽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们……你们……你们是……”
李夭夭歪着嘴角冷笑:“没错,咱和你是同行啊。”
乔瑜眼睛瞪的几乎脱眶:“你们也是……不对啊……”
李夭夭说:“你们是国营企业,我们是私营单位。”
乔瑜抽着冷气险些昏厥。
苏颐愧疚地低着头:“对不起啊小乔哥。”
乔瑜用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喃喃道:“怪不得你最近天天追着我问考古队的进程……你……你……”他“你”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小颐,你这是违反纪律的啊!!”
苏颐低着头嗫嚅道:“小乔哥,你不会告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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