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囚徒_师小札【完结+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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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就自个的命难算啊,但算别人的,不是我王算子chuī牛,十个里九个准。”

  “那给我算算,快!”毛军岩急着伸手。

  王算子凑近去看看,“你就一平常命,出去后不惹事的话可以平安地终了余生。”

  “切,准不准啊。”毛军岩撇撇嘴。

  大家都雀跃起来,排着队让王算子算。有人叹气,有人欢呼。

  王算子头上一滴滴汗下来,连gān警,食堂大婶都来凑热闹要他算。

  “也给他算算!”毛军岩拉着我扒开人群挤向王算子。

  我伸出手,王算子认真研究起来,口里嘀咕着,“北为yīn,南为阳,yīn盛阳衰……”突的抬头看我,眼神犀利,我被吓了跳,心想不会连我的秘密也算得出来吧。

  王算子忽把头靠近我,忽把头远离我,高深莫测地笑笑说,“也是个平常命,等出了狱,不惹事,不招鬼,净身十天,喝下香灰jī屎一包,就可以赶走霉运了。”

  “jī屎?王算子你好恶心啊!”毛军岩做了个呕吐状。

  “如果灵的话,试试也无妨。”薛玉麟笑着说。

  “诶,玉麟,这儿就你命好。”毛军岩叹气。

  “没呢,又不能全信他的话。”薛玉麟说,“终归是要靠自己的。”

  一个晚上大家又热热闹闹地喝可乐汽水,吃着饼gān,嗑着瓜子。监狱里不能喝酒,大家就拿可乐代替,一杯又一杯地碰着,喊着。

  被大家灌了太多可乐,尿憋得急,出去上厕所。

  全然释放后,一阵轻松,正要转身回去,一看,门口有个微微驼背人,是王算子。

  “你也喝多了吧。”我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伙子,你的手相不太好啊。”他双手搁在背后,悠悠叹气。

  我猛的心一冷,“怎么了?”

  “yīn阳jiāo接不上,生命线到这就叉开了。”他指指自己的手掌。

  我不语,他刚才高深莫测的表qíng的确是像有难言之语。

  “命途坎坷啊。”他又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苦苦一笑,自己已经在监狱里了,还会有比这更坎坷的事qíng吗?该不该信他呢,薛玉麟说自己的命运还是要靠自己的。掸掸自己的囚服,静静地出了厕所。

  第45章

  年后下了一场雪,我们有了第一次外出劳动,即到后山扫雪,撬冻在地上的冰块。

  一队人马被大卡车载到山上,这座几乎废弃的荒山上遍布杂糙。我们拿着铲子,扫帚,穿着套鞋,卷起裤管,忙碌开来。

  天很冷,寒风刺骨,眼睛gān涩得睁不开,脸上的皮肤被刮得红红的,我戴上了母亲织的毛线帽。即使如此,不少人还是喜欢外出劳动,至少暂时是离开了监狱,那感觉和学生时代chūn游差不多。

  抬头看yīn沉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云很低,密密得像要压下来。

  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区域,分工后,我拿着铲子到后山一块荒地去铲冰块。地上是又滑又硬的冰块,先用铲子捣碎,再一点点扫到畚箕里。

  又一阵寒风chuī来,对面那棵老树在肃杀的寒风中抖落最后几片枯叶,青灰色的树冠有壮美的姿态。周围都是冬天涩涩的苦风。

  突然有股人味。

  警觉地回头,是刀疤他们几个人。

  “小崽子,过得不错啊。”冬天的寒冷让他脸上那条刀疤更加猩红狰狞。周围几个人也yīn着脸。

  “小崽子胖了不少啊,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

  我盯眼看他。

  “小崽子,好日子过得慡,也要跟兄弟们分享分享,明天去买点熟食孝敬孝敬老子们。”刀疤从口袋里拿起一根烟,旁边的小弟马上给他点上,“还有好烟好酒,一样得供老子吃!”

  我拿起铲子继续铲雪。

  “听到没!”一小弟叫嚣起来。

  “要吃自己去买,凭什么我买给你们。”我平静地开口。

  “什么!小崽子日子过得太舒服,骨头都硬了,是不是该松松筋骨了?!”刀疤危险地眯起眼,硕大的酒糟鼻一煽一煽透出怒气。

  几小弟立刻扑过来,yù钳制住我,我奋力反抗,突的膝盖一痛,倒在地上。他们把我的手脚都制住,狠狠地踢我肚子,痛得我一阵痉挛。

  刀疤缓缓走来,一脚踩在我胸口,鞋尖重重顶着心脏搏动的地方,我感到一阵血流涌上喉头。

  突然刀疤似发现了什么,厚嘴唇蠕动着笑开来,“把他帽子摘下来!”

  一小弟过来扒下我帽子,在手里打转,再抛给另一个小弟,他们肮脏的手将我帽子扯来扯去。刀疤大笑,看变戏法一般看他们玩弄我的帽子。

  那是母亲连夜为我打的毛线帽,上面还有我的名字,怕是被别人拿去。

  我一阵愤怒,趁他们的手松开我时,狠狠地拿起旁边的铲子砸在刀疤腰上。

  刀疤大吼一声,用手捂着腰,狠狠地扭过头瞪我,眼睛里冒出浓浓杀意。

  他猛地一手勒住我脖子,大叫旁边的小弟,“过来,给我一起把他从山上扔下去!”

  我快要窒息,费力地吐出字,“你…你还要帮手,真是没用。”

  刀疤恼羞成怒,马上转头向小弟,“不许过来,今天老子一人废了他!”

  我快被刀疤掐死了,求生的本能让我骤然间有了大力气,一只脚狠狠地踢向他的下身。刀疤一声惨叫,用手去捂裤裆,我趁机抓起地上的铲子打他的腹部,他倒在地上。我不松一口气,猛地扑在他身上,用拳头砸他的脸,一下又一下,直到那条狰狞的刀疤血ròu模糊。

  我疯了一样地打他,旁边的小弟见状立刻飞奔过来一脚踢开我,我滚到边上,牙齿磕到冰块,血一滴滴流在寒白色的冰上。

  瞬间又被制住了,任他们拳打脚踢。刀疤起身坐在地上,嘴里怒吼,“给老子往死里打!”

  一小弟拾起地上的铲子,正对着我的头部。

  我濒临死亡了,没有恐惧,只有空白一片。死就死吧,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正yù闭眼,脑子里有个低沉粗嘎的声音在叫我,“小冬,小冬。”那张脸上硬挺的五官线条,黝黑的眸子,薄薄的嘴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分明。他的声音急切地在我耳边,他温暖的大手把我一点点拉回去。

  我突然冷笑,“嘿嘿,杀了我你就要在这里呆到死了,真划算啊。”

  那人手一抖,一个犹豫。

  “我的鬼魂会来找你的。”我狠狠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

  他马上转头看刀疤的指示。

  “听他什么废话,动手!”刀疤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那人又回头盯住我,慌张地再次举高铲子。

  “你们做什么!”突然间,一阵喝斥,是两个gān警跑来,背后还有薛玉麟,毛军岩他们。

  刀疤他们见状如鸟shòu散,两gān警手持电击棒追了过去。

  “追上他们,追上那些禽shòu!”毛军岩用手指着他们,跳起来大喊。

  薛玉麟把我楼在他怀里,双手轻轻地擦我嘴巴上的血迹。

  “小冬,小冬,你没事吧。”眼前是薛玉麟那张焦急苍白的脸。

  我笑笑,不停地笑。周围一片白色,雪又纷纷而落。雪在空旷无边的山上,在凛冽的天宇下,疯了般地旋舞,密密地腾飞再奋力下降,很快汇成一片雪海。这孤独的雪是我的灵魂,是我的森白恐惧的回忆,亦是我晶莹圣洁的信仰。

  这一刻感觉他离我那么近,他的脸他的声音像是昨天就触摸过一样,温暖地贴近我胸部左边搏动的地方。是错觉吗?我爱的他正心疼地凝视着我,然后流下眼泪。他就在我身边,从梦里来到我的身边。

  我轻轻地笑起来,越笑越响,声音划破这片雪海。

  这是进监狱一年后的一场雪,以后每一年的雪我都会记得。

  第46章

  又将是圣诞节。

  耶稣,上帝赐予世人的独生子,他代替了我们的软弱,担当了我们罪的刑罚。上帝终究是慈爱的,派来这样一个救世祖,将世人的罪孽归咎于耶稣,为我们的罪而钉在十字架上。

  贴着橡胶布的收音机缓缓传来《平安夜》。

  “平安夜,圣善夜!神子爱,光皎洁,救赎宏恩的黎明来到,圣容发出来荣光普照,耶稣我主降生,耶稣我主降生!”

  明天是圣诞节,二十六岁的圣诞节是我出狱的日子。我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五年,经过努力减刑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我淡淡的喜悦中不免有丝恐惧,我还能适应外面的世界吗?我会不会已经被这里体制化了?监室里那个政治犯大叔一年前出去后惶惶不能终日,居然念叨着还是在号子里自在些。的确,我们这些被耽误了大半青chūn的人出去后也许只是会拖累那个文明发达的社会,更准确的说是被那个社会遗弃。

  看镜子里的自己。经过岁月的磨砺,这张普通的脸蒙了层灰似的,有明显的苍老,两眼浑浊,眸子黯淡无华,眼角散开细细的皱纹。我苦笑一下,自己比同龄人沧桑憔悴太多。

  监狱里最后的晚餐,gān警们特地为我送行,桌上摆上了jī腿,huáng鱼,排骨和鱼头汤。

  我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薛玉麟,突然有些舍不得他,毛军岩,张明都已经出狱了,我走后只剩他了。

  他轻轻地盛碗鱼皮汤递给我,“这里面有几只水饺,是我今天溜到食堂做的,托大婶放在汤里的。”

  我接过碗,看着里面白白嫩嫩的水饺,心中一丝暖意,“谢谢你,玉麟,我真舍不得你。”

  “终于熬出头了,明天就可以回家,睡家里暖暖的被子。”他笑着看我。

  我鼻子一酸,“我会来看你的。”

  “别来,出了这里就不要再来了,真的想我就给我写信好了。”

  “我会写的,一定会的。”

  我心中一阵凄凉,这些年玉麟一直像个亲人一样陪着我,照顾我,如果没有他,我也许不能撑到现在。这样的朋友,我一辈子或许也就遇到这么一个。想到我走后他就一个人了,继续呆在这yīn冷cháo湿的监狱,心揪得紧。

  “出去后,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要焦急,不要自卑,自己要看得起自己。”玉麟静静地说,岁月没在他脸上烙下印痕,小脸依旧那么稚嫩。

  “我会的,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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