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本能反应,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羞辱了一般;但这也是他松了一口气之后的反应。顷刻之间,布伊松就明白自己的命运全都掌控在卡米尔手中。
卡米尔被自己说话的语气中不自觉流露的愉悦给吓到了。一切都是可以预见的。布伊松立刻试图建起一道防火墙,想避开这个话题。
“我私下不认识他……他虽然不算什么传奇,但也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名声可以说相当……狂野。粗暴的野蛮人。”
应该给他的大脑插上电极,看看他的神经连接是以怎样惊人的速度运行的。
“他在去年一月消失了,”卡米尔继续说,“好一阵子都找不到人,即便是那些亲近的人,他的同伙们,也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他什么消息都没有放出来。然后他就这样突然又出现了,换汤不换药的作案手法。他又活蹦乱跳地重回沙场。”
“所以在您看来很奇怪。”
“我有点不能把他的突然消失和……这大张旗鼓的回归衔接起来。对于一个已经金盆洗手的人来说,这有点令人惊讶。”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情况。”
卡米尔神情焦虑,像是对自己很不满意,甚至有点生气了。
“应该这么说:有什么情况不对劲,而我不理解。”
在布伊松极其微妙的笑容里,卡米尔很高兴自己相信了他的自负。是因为他的自负,他才成了前科累累的杀人犯,也是他的自负把他引入了监狱,他可能有一天也会因为自负而死在牢里。而他总是不吸取教训,他的自恋,一如从前,像个无底的深渊,随时都会让他摔得粉身碎骨。“而我不理解”,这才是关键句,也在给布伊松关键词,因为他理解,而且他是个藏不住的人。
“他可能有点紧急情况……”
一定要说到底。卡米尔没有表露他的煎熬,为了套他的话只能如此自降身份。他是来调查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于是他抬起眼看向布伊松,假装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听说阿福奈尔得了重病……”布伊松一字一顿地说着。
当你选择了一种策略,除非有证据显示它不奏效,不然你最好坚持下去。
“所以他不顾一切了。”卡米尔回答。
答案立刻就出来了。
“完全正确,应该就是这病让他受了刺激,立刻就不对了!他和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姑娘在一起……一个最低级的妓女,才十九岁,和她上过床的人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城镇的人口数量了。她应该是喜欢这一行的,不然绝对是做不到如此兢兢业业的……”
卡米尔怀疑布伊松会不会有胆子,或者说不自觉,一口气全说了。他果然有。
“尽管她这个样子,但是看起来好像阿福奈尔很迷恋这个姑娘。爱情,警官,你说是不是很伟大?关于这个,您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卡米尔克制得很好,但他几乎就在爆发边缘。他的内心已经崩溃了。他刚刚准许了布伊松拿他的事情开玩笑。“爱情,警官……”
布伊松应该是感觉到了,谈话的氛围已经从相对的愉悦变成了一种竭尽全力但也快要耗竭的克制。
“如果他病得太厉害,”他继续说,“可能阿福奈尔是想让他的小女友有个保障。您知道,在那些最邪恶的灵魂里,往往会闪现出一些最了不起的时刻……”
流言不断传播,路易已经告诉过他了。这个确认虽然代价高昂,但也值得这样的牺牲。
对卡米尔来说,隧道的尽头,一道光线刚刚出现。布伊松也松了一口气。他是个变态,同时,他也冒着生命危险,无法不去揣度范霍文警官的需要,以及他之所以需要屈尊来找自己谈话来揣度他对这个调查的重视程度,并揣度他的紧急程度。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
卡米尔没有给他太多时间。
“我现在就要抓住阿福奈尔,立刻。我给你十二小时。”
“这不可能!”布伊松哽咽住了,暴躁起来。
看到卡米尔站起来,他似乎看到他最后一线生机就要消失了。他发疯似的用他的拳头击打着轮椅扶手,卡米尔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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