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他被她叫醒了:“喂,你怎么在地上睡啊?”
他揉揉眼睛:“啊?我睡着了吗?”
“呵呵,你今天真的呆掉了。你没吃安眠药吧?”
“没有。”
“那你gān吗在这里睡?”
“我?我本来没想睡的,哪知道……”
“去你chuáng上睡吧,在地上睡当心感冒。”
“你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哦,那我就去chuáng上睡了。”他回到自己卧室,倒chuáng上就又睡过去了。
晚上是她把他叫醒的,她系着做饭的围裙,站在他chuáng边。
他伸个懒腰,惊叹道:“哇,天都黑了?我这一觉也睡得太长了。”
“冬天,黑得早。饭做好了,下去吃饭吧。”
“你今天身体不好,还做饭?”
“我不做谁做呢?你又不会做。”
“我会煮面条。”
“面条有什么好吃的?”她指指墙上的挂历,“每天划掉一个日子?是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女朋友来呀?”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哪里呀,划着玩。”
她突然说:“我想搬到别处去住。”
“为什么?”
“你们两个太恩爱了,我怕我看了会受不了。”
“为什么?”
“因为那会显得我一个人太孤独啊。”
“为什么?”
她笑了:“你又呆掉了,上午老说‘对不起’,现在就光说‘为什么’。”
他认真地说:“如果要搬,也应该是我搬走,怎么能让你搬?这是你的房子。”
“这不是我的房子,我也是租的。”
“真的?”
“嗯。”
“这样的房子也能租?不是只有公寓才能租吗?”
“谁说的?不管什么房子,只要有人出租,只要有人付钱,就能租。美国很多人都有几套房子,冬天住南方,夏天住北方,还有的专门买了房子出租。不过我这房子是一对老夫妇的,他们老了,住这里不方便,就搬到养老院去了。现在房屋市场很糟糕,卖不出好价钱来,就没卖,留着出租。”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搬走没问题的,你可以把租约从我手里接过去。”
“租金一定很贵吧?”
“也不算太贵,如果你租个三卧室的公寓房,可能比这便宜不了多少。”
他黯然地问:“你想搬哪儿去?”
“搬到非洲去。”
“你拿到遗产了?”
“还没有。”
“那你去非洲gān什么?”
“很多事可以做的。”
他愣了。
她叫道:“来来来,下楼去吃饭。”
他跟着她下了楼,看见她已经把饭菜都摆上桌了。他坐在她对面,吃了几口,觉得没胃口:“我好像还没饿。”
“还没饿?还是早上吃了东西的吧?”
他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像是的。”
她咯咯笑起来:“你真是呆掉了!”
“今天发生的事qíng太多了,我脑子太小,盛不下。”
“早上把你吓坏了?”
“嗯。”
“没什么啦,昨天是我丈夫的忌日,我夜里没睡好,刚好今天又有大雾,我就没去上班,怕你开车出事,给你留了个条子,告诉你今天有大雾,你不用去学校,但你没看见我的条子,还是跑去了。我给你打电话后,知道你到学校了,就吃了两片安眠药睡觉。结果被你……”
“对不起。”
“看看,又来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做得很好,我很感动,真的,我觉得我已经被你感动坏了,除了我妈妈和我丈夫,你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你丈夫他……”
“他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我们很相爱,但是qíng深缘浅啊!”
“他是怎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是车祸去世的,也是一个有雾的日子,我没去上班,但他是医生,癌症外科,那天他刚好有一个手术。他是一个开车很小心的人,从来没出过jiāo通事故。”
“那他怎么会……”
“那天雾太大了,他遇上了连环撞车,就这样去了。”
他茫然地望着她,发现自己在安慰人方面真是太没用了。
她放下筷子:“唉,我也不饿。”她离开饭桌,走到沙发前坐下,开了电视。
他在饭桌前呆坐了一会儿,也走到沙发跟前,发现她并没看电视,而是在流泪。
他低声说:“格蕾丝,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昨天是他的忌日,你不提我也会想起这事。”
“你昨晚哭了?”
“嗯,你听见了?”
“没有,但我见你嗓子哑了。”
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一哭就会哑嗓子,其实我也没大声哭。”
“哭出来了,心里会好过些吧?”
“嗯。”她无力地一笑,“你早上报警的时候,我正在做噩梦,跟很多死人在一起,有我的妈妈,还有我丈夫,还有一些我做志愿工作时看到的死人。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但我还是很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死了,所以我得谢谢你,撬我的嘴把我撬醒了。”
“接电话的人叫我掰开你的嘴看看有没有呕吐物。”
“我一睁眼看到你,还以为你也死了呢,不然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我正在想你是死了还是活着,结果你还先问我是死是活。”
“把你吓坏了吧?”她的qíng绪似乎好了点儿,走回到饭桌边,“来,我们吃饭吧。”
他也走回饭桌边,接着吃饭,小心地问:“你不是真的要搬走吧?”
“你不喜欢我搬走,我就不搬走。”
“这事不是由得我喜欢不喜欢的,主要是看你事业上……”
她笑了笑:“我没什么事业,只是在打发生命。”
“但是你有那么崇高的理想,要去帮助世界上最穷困的人。”
“那也不是什么崇高理想,没别的可gān嘛。如果我能在打发生命的同时也帮到其他人,那就比白白打发有意义一点儿,日子也过得快一点儿。”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说是打发生命呢?”
“因为我什么都经历过了,剩下的生命不是打发还能是什么?”
“怎么能说什么都经历过了呢?你不是还没做过妈妈吗?”
“嗯,是没做过,但我不准备生孩子了。”
“为什么?”
“因为年龄大了。”
“不是还有五六十生孩子的吗?”
“生当然可以生,但这么大年龄生孩子,对孩子不利。再说,我家的基因有问题,生的孩子容易得rǔ癌,我不想连累孩子。”
38
宇文忠听到“我家的基因有问题”几个字,不由自主地朝格蕾丝的胸前望了几眼,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因为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浴袍,好大的领子,在胸前重叠jiāo叉,使他看不清庐山真面目。但在他的印象里她的胸是很高的,不像得过rǔ癌切掉了rǔ房的样子。
他问:“这个是隔代传啊?”
她刚开始没听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家族史。”
“哦。”
“但是rǔ癌并不可怕,如果发现得早,治疗彻底,可以活很久的。”
“怎么发现呢?”
“有条件的可以查一下基因,不过最简单的方法是自查。作为女xing,要养成每月自查的习惯,发现得越早,存活率越高,早期rǔ癌如果治疗得当,可以活到自然老;但晚期rǔ癌就只有几年的时间存活了。”
“差别这么大?”
“当然啦,所以尽早发现很重要。我今年回老家,就是去给我们那里的人科普这个。”
“原来你暑假回国是gān这个去了,我还以为你去度假呢。”
“这也是度假嘛。”
“但是这多有意义啊,造福乡亲。”
“主要是我妈妈的教训太惨痛了,老早就觉得胸前不舒服,但从来没想到癌症上去,等到疼得受不了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妈,从早到晚家里家外cao劳,有病都舍不得看医生吃药,总是能扛就扛过去,会不会搞得跟格蕾丝的妈妈一样?他问:“家里没人得过rǔ癌的,是不是就不会得这病?”
“谁说的?没家族史的只不过比有家族史的风险小一些,但不等于没有。你应该提醒你的妈妈和家里的女亲戚,还有你女朋友,和她的妈妈,和她的姨妈,都应该经常自查。”
“男的不用自查?”
“男的得rǔ癌的比较少。”
“为什么?男人不是也有那玩意儿吗?”
“跟体内激素有关,女xing体内的激素水平是不断变化的,例假啊,怀孕啊,哺rǔ啊,绝经啊,都使体内的激素发生变化,但你们男人就没这些事。”
她说着就解开浴袍腰带,露出里面的睡衣,讲解说:“自查其实很简单,先脱掉衣服,站在镜子前,观察一下两边rǔ房是否对称,是否有变化,是否有溢rǔ啊,rǔ头下陷啊,皮肤打皱等现象。这个叫做‘视查’。”
他认真地看着她,觉得自己是在学知识,心里也很平静,甚至有种神圣的感觉。但不知怎么的,身体却起了反应,不是那种弹出式的反应,而是一种闷烧,像他老家沤的肥料堆一样,永远不会烧起明火来,但一直冒着烟。他不敢看她胸前了,但视线又没处放,只好闪闪烁烁的,自己都觉得太下作。
她敲敲桌子:“喂,人家在给你科普,你学会了好教你家的女亲戚,你在gān什么?”
“我在听啊。”
“gān吗东张西望的?看这里!第二步,叫‘触查’,可以站立,也可以躺下,躺下要更好一些。”她做个往后躺的姿势,接着说,“抬高左臂,用右手查左边rǔ房,三个指头,轻轻触摸,可以转圈,可以垂直上下,也可以由中间往四边辐she,但要把整个rǔ房都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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