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小心法?”
姚小萍想了一会,说:“我也搞不清楚怎么个小心法,不过你最好叫huáng海离开这里。”
“但是我--没他的电话--他说有事给我打电话的--”
“那就亲自跑一趟吧。”
石燕象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往门口跑了几步,又转回来:“他叫我现在不要跟他见面的--”
“看来他还不傻,也知道自己惹麻烦了。要不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帮你跑一趟?”
石燕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好,这不连累了姚小萍吗?她想了一会,说:“还是我去找他吧,别连累了你。”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那你小心点,这么晚了,等你去了回来,早天黑了。”姚小萍突然建议说,“我看还是叫卓越帮你找个车吧,不然出了事怎么办?”
石燕连连摆手:“不要,不要,huáng海说这事不能让卓越知道--”
“为什么?怕卓越走漏了风声?”姚小萍义愤填膺起来,“这个huáng海,真是阵线不清,敌友不分,对朋友使这么多心眼,对敌人却又那么天真轻信,真拿他没办法,难道他看不出我们都是在帮他吗?还防到我们头上来了?真是狗咬吕dòng宾--不识好人心。实话告诉你吧,是卓越叫严谨来找你,没碰见你,才托我传话的。刚才我不想把他bào露出来,因为他说了别告诉你消息是从他那里来的--”
“什么消息?严谨叫你传--什么话?”
“卓越说传染病院的人今天发现huáng海跑掉了,就通知了钢厂,现在钢厂的人正在到处找huáng海。他们从医院那边知道卓越昨天在医院跟huáng海见过面,就跑去找卓越,问他知道不知道huáng海的下落。人家卓越真是个好人,不光没把huáng海的下落告诉钢厂的人,还好心好意地来通知你。如果他知道huáng海对他这么--防范,肯定要生气了--”
石燕赶快替huáng海洗刷:“其实不是huáng海说不要告诉卓越的,是我的意思,我们跟卓越刚认识,彼此都不知根知底,我怕--反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现在你还不相信人家卓越?还要防着人家?”
“他--怎么自己不来告诉我,要严谨--出面?”
“他的目标有点大,怕bào露了你们--”
石燕一听说是这样,真的慌了,颤颤地说:“那我现在就去通知huáng海--”
姚小萍建议说:“如果你知道他住在哪个旅馆里,你可以打114查询电话号码,然后你打个电话到旅馆就行了,别亲自跑去,当心有人跟踪你,bào露了目标,连你一锅端了。”
石燕刚要走,姚小萍又想起了什么:“等等,这是卓越给的一个电话号码,是他在 E 市的一个朋友,可以买到从 E 市到 F 市的火车票。他说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huáng海可以去找这个人买火车票--”
石燕感激涕零地接过卓越的纸条,马上跑到楼下去跟huáng海打电话,先打了114,好不容易问到了huáng海旅馆的号码,差不多把旅馆电话都拨通了,却看见门房在旁边好奇地盯着她,把她吓坏了,生怕门房听见了什么跑去报告了,便一把放下电话,跑到校外一个私人开的电话亭去打电话。
最后总算把huáng海找到了,huáng海听见她的声音,很吃惊地问:“怎么啦?你--遇到麻烦了吗?”
“我没事,是你遇到麻烦了,”她把姚小萍和卓越的话完整转述了一遍,催促说,“你快走吧,当心他们抓到你--”
huáng海犹豫着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我明天要去‘五花ròu’乡下的老家去找她--”
她着急地说:“我看你就算了吧,现在保命要紧,那底稿的事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还不光是底稿的事,主要是想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因为我受到牵连--”
她觉得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此一去就是去当上门女婿一样,心里有点不快,规劝说:“你这个人真是,受到牵连又怎么样呢?难道你真去把她娶了?”
“那倒不一定,只想证实她没为我受到牵连--”
石燕急了:“你这个人怎么说都说不醒呢?你怕连累她,那你现在去不是更会连累她?”
huáng海好像被打哑了,过了一会才说:“他们应该不会抓我吧?他们凭什么抓我?他们最多只能暗中算计我,但是公开逮捕我?有什么证据?他们知道我这几天在传染病院,如果他们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我去‘五花ròu’家再动手吧?”
她更急了:“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五花ròu’逃回乡下去了,那他们肯定派人监视她了,你一去,不是就可以把你们两个一起抓了吗?就给你戴个--那个--‘拉边套’的帽子就行了,判你个十年八年,反正‘五花ròu’gān那事是名声在外的--”
huáng海说:“你分析得对,我听你的,我马上就离开 D 市。那你怎么办?你也跟我去采访过‘五花ròu’,他们如果要对你下手怎么办?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离开 D 市?”
跟他一起离开 D 市?这个计谋石燕还没想过,她脑子里一下闪过不知道在哪看来的一些故事,好像是关于地下党的,那些男女地下工作者,为了工作方便,假扮夫妻,结果后来假戏真做,产生了感qíng,成了真正的夫妻。她意识到自己在这种时刻还在想故事里的qíng节,实在有点荒唐,但她还没看到实在的危险,所以总有点似戏非戏的感觉,有时是真着急,有时又象是在看电影一样,只搞不清自己是观众还是演员。
她回答说:“我哪能离开 D 市?我还得上课--”
“你留在这里叫我怎么放心?”
“没事,”她安慰他说,“他们要抓我的话,我逃到天边他们也能抓住我--”
“那对我来说不是一个道理吗?他们要抓我的话,我离开 D 市他们还是可以抓到我--”
艾米:至死不渝(15) 2007-09-21 04:30:42
石燕被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好一阵才说:“但是你本来就不是 D 市人啊,你反正是要离开 D 市的,何必不早点离开呢?难道非要搞到他们下手了你再离开?”
“但是我不去一下‘五花ròu’的老家就不放心--我就多呆一天--应该--”
“要不我帮你去她老家打听吧--”
huáng海坚决反对:“不行,不行,我坚决不让你再卷进这事了,我已经连累了你,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了--”
现在石燕知道怎么劝说huáng海离开 D 市了:“那你就赶快离开 D 市吧,不然的话,我只好替你去‘五花ròu’的老家跑一趟了。”
huáng海沉默了一会,说:“好,我马上离开 D 市,现在就走,还能坐上去 E 市的晚班车--到了那里--我再想法买回 F 市的票--”
她犹豫了一下,说:“卓越说--他有个朋友在 E 市,可以买到去 F 市的卧铺票,他叫你去找他那个朋友买票,他说--那个朋友是可以信赖的--”
huáng海没说什么,但石燕估计他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她硬着头皮说:“这是他朋友的电话号码,我说了,你记一下--”
没想到huáng海居然乖乖地说:“好的,你说吧--”
石燕把电话号码告诉了huáng海,关心地问:“你身上的钱够不够?”
“够,你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担心你--”
“你也别担心我,我也不会有事的。你以后小心些--”
“我知道--”两人都沉默了。
这样互相嘱咐的时候,石燕又有了人在戏中的感觉,好像这不是危难时的临别赠言,而是在排戏说台词。她有点记不清电影里头的人说到这里就该怎么样了,但听见huáng海轻声说,“石燕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给我的帮助太多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一声“石燕儿”,把她带回了跟他一起念高中的年代,那时她班上的人都是叫她“石燕儿”的,是她那边的风俗,在有些名字后面,人们会加个“儿”字,是个轻声词,紧贴在前面一个字后发出来。可能有些字做名字有点不好发音,于是她那里的人便加个“儿”字,就容易发音了。加不加这个“儿”,是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来决定的,比如“huáng海”,就不会被叫成“huáng海儿”,因为“海”是所谓“开口呼”,发音时嘴巴张得够大,很好发。但“燕”就不同了,是所谓“撮口呼”,发音时嘴巴张得不够大,不加个“儿”字,发起来就不那么方便。
来到师院之后,就很少听人这样叫她了,因为班上的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虽然大多是 E 省的“五湖四海”,但每个人的家乡方言都不相同。不知道是谁兴的规矩,班上的人都以姓来称呼彼此,所以很多人都是叫她“石”。
huáng海以前也是叫她“石燕儿”的,但他写信的时候从来都没叫过她“石燕儿”,这次来好像也没这样叫过。今天临别之际,他突然这样低声一叫,搞得她心里一动,滋生出一点不舍的qíng绪,脑子里冒出一个“依依惜别”来,而且好像有谁在她耳边旁白似地说:“看见没有?这就叫‘依依惜别’”
她走了一下神,又回到现实,催促说:“快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吧,赶快去坐火车,平安回到 A 大了记得告诉我一下--”
石燕打完电话,放了一个大心,脚步轻松地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到自习室去了,只有姚小萍一个人悠闲地坐在chuáng边织毛衣,见她回来了,很神秘地招手叫她过去:“来,我跟你说句话。”
石燕走到姚小萍的chuáng跟前,问:“你怎么没去自习室?”
“在等你--”
她以为又是有关huáng海的事,慌忙问:“又怎么啦?你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严谨叫我们今晚过去打牌,你去不去?”
她舒了口气:“打牌?刚认识,怎么就想起叫我们过去打牌?”
“可能是想找个机会跟我在一起吧。”
石燕看见姚小萍脸上得意的神qíng,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姚小萍昨天问她“严谨怎么样”了。她非常后悔昨天说了严谨“矮”,还说了他“打嗝”,但她怎么会想到姚小萍问那话的意思呢?在她心目中,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是不会对任何别的男人感兴趣的。她开玩笑说:“你跑去跟严谨打牌,不怕你‘黑漆板凳’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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