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 C 省师院那站,已经不那么挤了,但两个人不敢怠慢,仍然拼命挤下车去,一直到公车在一阵人为的、不必要的混乱中开走之后,两个人才相视而笑,大舒一口气。
huáng海说:“真惊险哪,没想到四路车这么挤。你真不简单 --- 去的时候居然还 --- 挤上去了 --- ”
她脱口说:“其实 --- 我今天去的时候是坐的十五路 --- ”
她生怕他猜出她为什么坐十五路,但听他说:“那你太聪明了,十五路好像没这么挤 --- ”他提议说,“现在 --- 挺安静的,我把你送到宿舍门口吧。”
她没反对,一是校园的确挺安静的,没什么人走动,另一个原因,她也好像希望再跟他一起呆一会一样。两人默默地往她宿舍走,到了宿舍楼下,他站住了,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 --- 跟我一起去采访一个煤矿工人的家庭 ---- 那个工人已经 --- 在矿难中死去了,只剩下妻子和孩子,我一个男的单独去采访不大好,想请你 --- 一块去 --- ,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 ”
“什么时候?”
“你看你哪天有空?”
她想了想,说:“后天吧,后天我下午没课 --- ”
他见她答应了,好像很高兴,很喜出望外,连声说:“谢谢你,谢谢你。那我后天下午到学校来接你?钢厂会派一辆车 --- ”
她正在犹豫,他又补充说:“我坐车里不出来 ---- ”
她见他心如明镜,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岔开话题,说:“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后天下午三点,我到这里来接你。谢谢你了。”
那天夜里,石燕好半天都没睡着。这些年来,她一心一意都在想着怎么跳出这个鬼地方,从来没想过感qíng的事,因为她不想跟身边的男生扯在一起,远处的男生又没机会,而且她也不想“高攀”那些学校比她好的男生。她身边的男生知道似乎她心不在此,也就没人来做那些无用功,向她献殷勤,远处的男生也被她的冷淡吓跑了,所以她的感qíng生活完全是一片空白。
空白的好处就是你根本不知道感qíng为何物,异xing为何物。既然不知道,也就没兴趣。
但今天跟huáng海那么近距离地在车上“接触”了一下,使石燕对异xing有了一些好奇。她回想起班上那些女同学的故事,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以前经常见到班上那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女生有丈夫或者男朋友来访,如果是丈夫,那做妻子的就很大方,直接就到学校的一个很简陋的招待所去定房,晚上就不回寝室来了。寝室里其它的女生就叽叽喳喳地议论,有时还压低了嗓子,不让她们年龄小的听见,说怕把她们带坏了。
等到第二天那个丈夫来访的女生回到班上上课的时候,那几个年纪大点的女生又会叽叽喳喳地开那个女生的玩笑,有时连班上的男生也跟着一起开玩笑,不过都是装模作样地避讳着她们这些小女生。
石燕有几次还看见那些做丈夫的迫不及待地在寝室里搂抱他们的妻子,那时她觉得很恶心,因为那几个丈夫,大多是乡下来的,样子又丑,穿得又土,还风尘仆仆,热汗浸浸的样子,她都没法理解那几个女生怎么会容忍那样的男人来抱自己。
还记得有一次,她看见一个女生的裤子扣没扣好,那时还不兴拉链,也不兴在前面开口,所以那女生只是裤子的侧面张开了一道fèng,露出了里面的内裤,但这在石燕看来也就是奇耻大rǔ了,尤其是当着男生的面。所以她急忙把那个女生叫到一旁,悄声告诉她说她裤子的扣子没扣。
那女生很不在乎地问:“这怕什么?”
石燕吃惊地说:“你 HUSBAND 在这里,你不怕让他看见你的 --- 内裤?”
结果那女生高声大嗓地说:“他是我丈夫,我的什么他没看见过?”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还跑去跟她丈夫讲这事,搞得石燕非常尴尬。
今夜她回想起huáng海帮她挤车的qíng景,似乎有了一点顿悟。
艾米:至死不渝(5) 2007-08-27 04:30:27
那两天,石燕好像吃了开心果一样,总觉得很开心,但又不知道在为什么开心,反正就象是开了法眼一样,看什么都能看出一些以前不曾看出的意义来。比如校园里那些骑自行车的男女吧,如果是一个男生带着一个女生的,她就能从中看出一些美来:男生显得那么qiáng壮,卖力地蹬着自行车,而女生则显得那么娇弱,悠闲地坐在车后,胆大的就用手搂着男生的腰,胆小的也至少揪着男生的衣服。卖力的卖得甜蜜,享受的享得甜蜜。
就这么一女一男,一yīn一阳,一柔一刚,配合得那么默契,那么完美。如果换成是两个男生或者两个女生合骑一辆车,肯定就没这种美的意味了。看来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造物主在造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搭配,让一种人高大qiáng壮,生来就有使不完的劲;而让另一种人柔美秀丽,生来就比较娇弱。这两种人互相需要,相得益彰,共同画出一幅美丽的图画。
再看看那些单独骑车的男男女女,石燕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很可怜一样。女的不用说,那么费力地瞪着自行车,前俯后撅的,既不雅观,又很辛苦。而那些男生呢?车后座上空dàngdàng的,有力没处使,满脸失落。
她又看到那些绿树红花的,也是搭配得那么美妙,她感觉绿叶就是男生,而红花就是女生,这么一搭配,就显得绿叶更绿,红花更红。还有那蓝天白云,白墙黑瓦什么的,可以说到处都是yīn阳的搭配,刚柔的jiāo合,满眼万物似乎都在给她一种启示:你的世界是残缺的,你的生活还不完善,你需要一个“他”。
她不知道她的这种qíng绪是不是因为huáng海的到来引起的,她对huáng海仍然是怀着一种矛盾的心qíng,如果在没人看见没人知道的qíng况下跟huáng海jiāo往,她是愿意的,她也很开心。但她不敢想象真的让他做她的男朋友会是什么qíng景,那时肯定不能瞒着大家了,而一旦让大家知道了,每个人都会来表示反对,那她还有没有勇气跟huáng海jiāo往下去?
她每每想到这个麻烦,就用几句嘲笑带过去了:你愁个什么?人家huáng海根本没追求你,你在那里cao什么心?等他追来了再愁也不迟。
到了采访的那一天,她提前几分钟就等在寝室楼的外面了。刚站了一会,就看见一辆车开了过来,她猜那就是钢厂派给huáng海的车。车开到跟前,果然不错,是钢厂的车。车门开了,但huáng海没有下车,而是像他许诺的那样坐在车里,司机从开着的车窗伸出一个头,大声嚷道:“谁是石燕儿?”
她连忙走了上来,说:“我就是。”
司机打量了她一下,说:“上车吧。”
那车有点高,她上了一下没上上去,车里面伸出一只手拉了她一 把,一个男声说:“当心碰了头。”
她看见是huáng海,戴着一副墨镜,正侧脸看着她,笑微微的。赶巧的是,他正好是右边对着她的,她只看见他完好的那边脸,和架在他高高的鼻梁上的墨镜,很英俊的样子。
还没等她坐稳,车就开动了,她一屁股歪在huáng海旁边的座位上,上身倒在了他身上,他伸出手扶了她一下,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他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下来。”
“路上有点塞车,生怕让你等久了。”
后面不知怎么的,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都装模作样地看着车窗外面,好像在欣赏景色一样。
车开到煤矿工人聚居地的时候,路变得高低不平,到处黑乎乎的,还有小孩子在路上瞎跑。司机低声咒骂着,不停地按喇叭,最后在路边停了下来,不太客气地说:“这路太糟糕了,我的车没法往前走了,工人村就在前面,你们自己走去吧。这鬼地方,把我的车都搞脏了。”
他们俩下了车,huáng海跟司机客气了几句,约好了接他们的时间和地点,司机就把车开走了。huáng海看了一眼石燕脚上的鞋,担心地问:“你走路方便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我看你穿的是高跟鞋 --- ”
“这算什么高跟?我平时穿的鞋比这高多了,穿这鞋走多远都没问题。”
他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他们沿着司机指的方向走,他边走边介绍说:“我们先去采访几个矿难死者的家属,是矿上推荐指定的,不去不好。但我们真正想采访的,是一个叫李朝海的矿工的家属。那次矿难发生之后,矿上让李朝海做了替罪羊,说是他不遵守cao作规程才导致这次矿难的 。”
“你怎么知道他是替罪羊?”
“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李朝海的家属一直在喊冤,说她丈夫早就向煤矿安全生产领导小组的人反映过井下的问题,但没人理他。矿难发生后,她丈夫反倒成了罪魁祸首,其它死难矿工的家属都拿到了一笔抚恤金,但李朝海的家属没拿到。矿上还允许其它死难矿工的成年儿子顶他们父亲的职,但李朝海的儿子不能顶职。不光是这样,矿上还不准他的家属继续住矿上房子,要赶他们走。李朝海的家属不服,赖在矿上的房子里不肯搬出去,还问矿上要抚恤金。但矿上坚持原则,说她是肇事者家属,不能给她抚恤金。她生活无着,只好找人 --- ‘拉边套’,以此维持生计 --- ”
“什么‘拉边套’?”
huáng海好像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解释说:“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拉边套’ --- 因为‘拉边套’的意思是 --- 有丈夫的女人 --- 利用自己的ròu体 --- 换取别的男人的 --- 帮助 ---- 而她是没丈夫的 --- 所以说 --- ”
石燕听到“利用自己的ròu体”,就明白“拉边套”大致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脸一红,嗫嗫地说:“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了。但是 ---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李朝海 --- 家属喊冤的事的?”
“这事闹得比较大,因为其它矿难死者的家属痛恨她的丈夫害死了她们的丈夫,又不满她这种 ---- 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处处与她为难,到矿上告了很多次,矿上不得不出面处理,而这个女人就装疯卖傻,到处吵闹,搞得市里都知道了 --- ”
“市里都知道了?那你 --- 还能 --- 采访出什么呢?她这么出名,她的事 --- 大家不是全都 --- 知道了吗?”
“知道的都是一些表面现象,官方消息,我想挖掘一些有关矿难的实qíng,可能李朝海的确是向矿上反映过井下的问题,但矿上没有采取措施,所以事故发生之后,矿上就拿他开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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