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听着十分温软,但说的话却格外的刺耳。
居然把恶魔想的如此良善,她还真的是蠢的没药救了。
顾子默感觉心脏一抽,眸子暗了暗,莫名觉得火大。
他正yù说话,无意扫见了正从楼上走下来的一抹身影,对上那双清冷的黑眸,顾子默一顿,忽然勾唇,不由分说,拉着女人就往外走。
子衿愣了一下,甩了几下,挣脱不开,才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头也不回,故弄玄虚的回答说:“去一个能让你心qíng好起来的地方。”
车子停在医院大门,顾子默直接拉开副驾驶座,将女人塞进去,刚关上车门,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医院大门的男人。
子衿也看见了。
她怔愣了几秒,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安静的坐在车内,隔着挡风玻璃,看着他。
傍晚七点整,天空灰蒙蒙一片。
医院大门人来人往,男人穿着一袭简单古板的白大褂,双手兜在衣袋里,正站在明明晃晃的白色的灯光下,与她相视。
他的五官被灯照的有些模糊,子衿只能看清那双眼睛,又黑又沉,比夜色还要浓,还要孤寂。
亦如那日,滂沱大雨,雷雨jiāo加,他拿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下,隔着风雨,静静的望着她。
子衿抿了抿唇,瞳仁里有雾气弥漫。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缩紧,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下车的念头。
他们两人,现在都需要好好的静一静。
顾子默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前,目光扫了眼男人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qíng。
钻进车内,他侧首看了眼身旁跟块木头一样的女人,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子衿移开视线,垂眸:“走吧。”
再不走,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再次看向男人。
一旁,顾子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刚开始故意把她拉出来,不过是为了气气席琛,灭灭他的气焰。
可是如今,他突然明白了,女人失魂落魄的原因。
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qíng,但是他能肯定是,那个男人,已经在她心底扎根。
不然,她怎么会流露出这样无奈又挣扎的眼神。
就好像当日,刚得知她和席琛已经结婚的他一样,满目灰烬。
顾子默收回视线,没有迟疑,启动了车子。
中途,他问了一句:“你不怕他误会吗?”
“怕,但我希望他能误会。”
这样,他就不会再对她那么好了。
这样,她或许真的能迷途知返也说不定。
车子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没了踪影。
席琛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面色清冷,眉目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松动。
几年前,他好像也是保持这样的一个姿势,目送着她和沈睿程坐车离去。
那个时候,她还不曾知道他的存在。
那个时候,她每次一脸期待的站在树荫下都不是为了他。
那个时候,他只有跟个偷窥狂一样跟在她的身后才能看到她的一颦一笑。
怨吗?
是怨的吧,怨自己那个时候还未有足够qiáng大的能力为她遮风挡雨,怨自己明知道会让她痛苦还硬是要将她拉进自己这个浑浊不堪的世界让她受惊,怨自己为何会那么没用控制不住对她的念想,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过往的回忆泛滥如cháo,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如潭水一样深邃的眸子隐隐有水汽。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慢慢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尔后,薄唇抿紧。
……
离开了医院,顾子默把车开到了一间新开的饭馆。
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挑了一处安静的位置落座。
服务员将餐牌递上来,顾子默看向对面的女人,“想吃什么?”
子衿说:“番茄意大利面。”
顾子默一顿,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已经略带歉意的开口了,“不好意思美女,我们这里没有意大利面。”
闻言,子衿一愣,几秒后,好像才突然清醒过来,这里是饭馆,不是家里。
问他想吃什么的人,是顾子默,不是席琛。
她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抱歉,我随口说说的,你点吧,我不挑食。”
顾子默也不知看没看出来她的异样,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简单的点了几道家常小菜,服务员走后,顾子默突然问:“你认识我老姐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子衿愣了下,想起之前顾惜西再三叮嘱她不准告诉顾子默她怀孕的事qíng,想了想,含蓄的说:“她之前来过公司几次,见过,但不熟。”
“是么,奇怪了。”顾子默停顿了一下,郁闷的说:“我昨天听到了她和别人讲电话说起了你的名字,还说什么要去找你做什么检查。”
子衿佯装镇定:“应该是幻听”
顾子默若有所思:“也对,你和我老姐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去,怎么会认识,可能正的是我听错了。”
子衿默默的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压惊。
她有预感,日后让顾子默知道怀孕消息的人,绝对是顾惜西本人。
对面,顾子默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绕过了这个话题,说了一句:“下个星期我要去英国出差,你随行,负责专访的工作。”
男人尾音落下,子衿奇怪的问:“这些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助理在负责的吗?”
顾子默平静的解释:“那家伙这几天阑尾炎躺医院里去了,没办法去。我想了半天,发现公司应变能力最qiáng的是你,而且你的英文不差,除了你,我暂时想不到其他人选。”
这语气,怎么听着怪嫌弃的?
子衿思忖。
顾子默见她有些犹豫,又来了一句:“时间一个礼拜,你如果是担心小城和伯母,我会找多几个人保护他们,一有问题,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到他的话,子衿放心了不少。
想想前后这段时间,从宋城出事之后接踵而来的麻烦和非议真的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算了,就当出去散散心也好。
而且,她现在真的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顾子默看到女人沉默几秒后点了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耐心的说:“那边的天气会比这边凉很多,到时候记得带多几件衣服。”
子衿嗯了一声。
她在想,换做以前,席琛如果知道她要出远门,一定会帮她把一切都细心的准备好,然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叮嘱她要注意的问题。
而今呢,现在两人还在冷战,他应该,不会理她的吧?
这么一想,她竟然又觉得有点惆怅。
人是她推开的,现在在这儿黯然伤神的也是她。
得不到的永远在***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她真的是,越来越讨厌这样矫qíng又懦弱的自己了。
……
晚上九点,子衿忐忑的回到公寓。
开门后,看到一室漆黑和冷清,她微微一怔。
回来前,她就想过了无数种碰面之后尴尬的场面以及该如何破解的方法,但是就是没有预料到,男人还没回来。
一阵失落。
进屋,换鞋,再去摸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原本黑漆漆的客厅,瞬间明亮了起来。
她径自走到冰箱拿了一瓶水出来,拧开喝了几口,突然顿住,也不知道他按时吃饭了没有。
之前去老宅,徐婉就有对她说起过席琛每次忙起工作都会不按时吃饭。
甚至还因为疲劳过度病倒过。
想到这,子衿微微蹙眉,拧紧瓶盖,走回客厅捞出包里手机。
她犹豫了几秒,到底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串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没有人接听。
子衿顿了顿,记忆中,这还是头一次,打不通男人的电话。
或许在忙。
她这么想,还是不放弃,继续打,一遍,又一遍,可是结果还是一样,始终无人接听。
他该不会,是在避开她吧?
子衿抿了抿唇,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了身侧。
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另一头,某著名私立医院外面,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从车窗外朝里看去,可以隐隐看到落在车上的手机正在亮着。
席琛抵达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刚好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唐志成,徐婉以及席衡延。
他平静从容的走过去。
徐婉第一个看到他,眉目有一丝惊讶:“儿子,你怎么过来了。”
“是我给小琛打的电话。”
说话的人是唐志成,他的声音略显疲倦,解释说:“卿馨平日最喜欢粘着小琛了,我就想着如果她醒来后能第一眼看到他会不会高兴一些。”
席琛淡淡的问了一句:“qíng况怎么样?”
唐志成说:“伤口不是很深,幸好家里的佣人及时发现了。”
“唉,你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
徐婉唉声叹息,她当时听到唐卿馨割腕自杀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唐卿馨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qíng。
闻言,唐志成的眸子沉了沉。
席衡延安慰他:“不管怎么样,人没事就放心了。”
“真是万幸。”
唐志成停顿了一下,看向徐婉他们,扯了扯唇:“已经很晚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话落,他又看向席琛,轻叹了一声:“小琛,你能留下来陪陪卿馨吗?”
席琛看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席衡延他们,说:“你们开车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徐婉点了点头,“放心吧,你快进去看看卿馨。”
席琛和二老告别后,就进了病房。
人已经醒了。
唐卿馨听见开门的声音,有些虚弱的睁开了眼,在看到男人的时候,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光芒。
她动了动嘶哑的嗓子,叫了一声:“席琛哥哥。”
男人关上门,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chuáng边。
病房很静,除了仪器滴滴作响的声音,就只剩沉闷的呼吸。
时间,好像夭折了。
沉默了一阵,席琛才不急不缓地从问:“为什么?”
为什么?
唐卿馨怔了怔。
当时,她是被嫉妒毁灭了理智,也没有想那么多,就只是想知道,如果自己出事了,他会不会念在过去相识那么久的份上,对她流露出一丝疼惜。
虽然如今男人的表qíng依旧平静如常,但他至少来了。
这样,她就可以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卿馨看着席琛,极近痴迷的看着他:“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为了得到你的注目,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这样,你会觉得愧疚吗?”
席琛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半响,声音低低沉沉,毫无感qíng,说:“卿馨,你终于把我对你仅存的一点怜悯给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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