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繁琐的程序过后,斟好了茶,自己端起一杯,举到嘴边——先用鼻子陶醉般地闻了一闻。那享受的沉醉,笑容在脸上,如石子投入了静谧的湖水,dàng开一圈一圈的波光。
罗修冷眼观瞧陈至荣的脸,大气未敢轻出。不是害怕他什么,不过是对着他不得不小心提防。这个人,bào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令他深感不安。
“我最喜欢泡工夫茶,从水、火、到冲泡,每一个步骤都很有讲究。有一个环节不对了,茶的味道就变了。要慢慢研磨,细细品味,才能得到里面的趣味来。时间越久,越能发觉它的好......”
陈至荣边悠然自得地饮着茶,边貌似闲话地扯出一篇高深的理论。
罗修不想理会他的言外之意,端起自己的茶:唇触杯沿,轻抿了一口,果然茶香盈溢;入口微苦,回甘漫喉,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好茶。”罗修脱口而出。
心里也跟着称赞这茶的好处,想到陈至荣到底是个会品茶之人,把这茶中的真趣领略个透彻。只不过,他今天借茶说事,又实在拿不准所谓何来。
于是,表面上神色如常,私底下却愈发的小心。
陈至荣继续着手里泡茶的动作,又饮了一杯,说道:“人活在这世上的感受和这茶是一样的:第一口,苦若生命。”
罗修的眼角掠过陈至荣风清云淡的表qíng,话里话外的芒刺。心下了然,他约自己来,恐怕是要演一出杀jī警猴的好戏。这人对己的不满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有今日的借题发挥也在意想之中。
“陈叔......”罗修谦恭地笑着,“你我之间不用绕弯子,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
“我也喜欢直来直去的,最讨厌‘画路子’。”陈至荣gān脆地回道:“最近,我发现,你对方亦淅已经越线了。”
“陈叔,不知我越的是哪条线呢?”罗修冷峻地反问,悄然多了一层戾色,“你设的下线,可不一定代表是我的。”
“你好像忘记了,我们一开始说好的计划,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对着罗修这么生硬的应对,陈至荣表现得不以为意,依旧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话。
罗修冷哼一声:“我一直在按照计划做事,该给方亦淅的教训,我一样没落。对您的承诺,我也做到了。自认为,没有一点对不起您的。”
“当警察这么多年,别的能耐我没有,看人绝不会走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方亦淅勾勾搭搭那里面的意思?你不再是演戏了,也不再是单纯的玩玩就算,你是真格儿的动了心吧?”
“我对方亦淅是真是假,是好是坏,陈叔你都不用cao心。总之,我该做的,已经对您做出了jiāo待。至于,我个人感qíng问题,无需听从任何人的指挥.......”
罗修不悦地阐明己见。
陈至荣如老鹰一样的眼睛,蓦然尖利,闪着寒光:“我们这个年岁的人,最信服一句话: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罗修不示弱地迎向他,带有挑战xing的眼神,说道:“过去的事qíng,就是为了忘记才存在的。谁也没必要,为了过去的东西丢了现在。我可不存在背叛谁,您也不用把这顶大帽子扣给我!我没那个义务受这个。”
罗修是有些急了的,动辄把“背叛”qiáng加于人简直是对他行事准则的侮rǔ;更是变相的一种令人生厌的威bī利诱。
过往种种,不管对也好,错也罢,皆亦是前尘云烟;一定要搭上现在的幸福,才是对过去的忠诚吗?罗修不能认同。
人生的每一阶段,都不应空白度过。尤其是抱着哀悼的qíng怀,空负了似水年华。
人,活着的本意,便应是对生命刻骨铭心的爱。
即便,生命常常是一段血ròu模糊的体验。
尼采有句话说得特别好: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以陈至荣的立场,他不可能理解得了罗修对于曾经,对于生命的领悟。所以,他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几近是yīn沉得暗无天日。
“罗修,我郑重地提醒你:尽快结束和方亦淅的关系,不要再纠缠不清下去。要么,杀了他;要么,彻底毁了他。只有,这两条路.....”
“哼......”罗修也有些动气,鼻腔里挤出一丝寒冷的气息:“从来没有人可以限制我走哪条路?!我和方亦淅的事,不劳您费心。我会把他留在身边,后半生守着他过下去。当然,为了确保您的身心愉悦,我们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我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你也是不打算听我的劝告了?真遗憾....”陈至荣摇了摇头,“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解决麻烦的办法还有很多.....”
罗修警觉地挺直了身子,目光灼然,凛冽地说道:“陈叔,我一向敬重您。但是,我也有我的底限。你不准动方亦淅,一个手指头都不许碰他!不然的话,别怪我和你翻脸!”
“我是吓大的嘛?!”陈至荣嗤之以鼻,平淡地开口:“我还真有些兴趣看看你怎么和我翻脸?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现在可以翻个脸给我瞧瞧啊。”
“你做了什么?”
罗修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先前泛上心头的陈至荣那莫名其妙的表qíng而引起的焦燥,困惑;一下子鲜明地透着诡异。
“我向来打有准备的仗。”陈至荣笑说:“我知道你做不了让我满意的决定。所以,我替你做了个决定。”
罗修“霍地”愤然起身,带起的风掀翻了面前的茶碗,引来一声叮叮当当的响动——仿佛,凭添了空气中的慌乱分子。
“亦淅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想把他怎么样,就可以把他怎么样。”陈至荣不动声色,很显然罗修qíng绪的激动让他有了很大的满足感。消瘦的面庞,不测的神色,增加了几分狡诈。
“他在哪儿......”罗修,再一次从牙fèng里挤出几个字。
“做你该做的,我请你看场好戏......”
陈至荣放下茶碗,好整以暇的姿态望向怒气冲冲的罗修: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肚子里打着九曲十八弯的歪主意。
罗修的直觉,向他叫嚷着山雨yù来的危险。五内之中,恰似有千百棵藤蔓的枝桠,旁逸斜出地勒住心脏:紧紧的,胀痛;慢慢的,窒息......
有丝丝凉意,从脊背直接往上缓慢漫延着——不多时,便窜入了四肢百骸。陡然,一阵轻颤......
如果,方亦淅落到了陈至荣的手里;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两天将在火车上,耽误更文一天,请大家原谅!!谢谢大家的留言!
☆、惊魂(中)
方亦淅此时,又是怎样一番经历呢?
可谓是:一言难尽。
可以说,亦淅自从和罗修扯上关系后,两个人一直处于相爱相杀,斩不断理还乱的矛盾状态。
难为知己难为敌,彼此吸引,彼此算计。时间长了,好似小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你有兴趣藏,我就有兴趣陪着你找。相互之间找到了维持兴趣的支点。
只不过,最令人无法预算的是,与日俱增的彼此吸引和依恋。
方亦淅与他斗智,玩心眼儿,是成了习惯的。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听话,因为罗修再三的叮嘱而老老实实地守着家门,等着他回来。
大抵是罗修过于紧张的表现,喋喋不休的叮咛让他产生了无以名之的忐忑吧?!第一次放下了好奇心,任由心中疑窦丛生,还是忍住了要跟踪他去亲眼证实到底和谁见面的想法。
信任,总要有一方先踏出一步。如此,便由我开始努力好了。
方亦淅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为了打发掉两个小时的时间,他破天荒地没有上网,也没有看电视;而是静静地窝在书房里,拿起一本《百年孤独》翻看着。
多年前已然读过的小说,如今再读仍是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生命的本质,是孤独的。
亦淅读到触动心灵之处,屡屡掩卷叹息。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传来。
亦淅心里狐疑:罗修是随身携带钥匙,很少有摁门铃;那么,多半的可能除了物业处的人员,就是快递了。
信步走到门厅,打开了房门:外面站着一位正装打扮,斯文带笑的年轻人。
“你找谁?”
亦淅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男子一个来回,确定不是自己见过的物业人员;从穿衣打扮来看,也不会是快递员。
年轻人的笑,挂在脸上,扯都扯不下来。
“您是方先生吧?我是罗医生的学生。我有份论文在罗医生这里,我打了电话给他,他叫我来这里取,说您在家。”
罗修担任大学的课座教授,又亲手带着几个颇为得意的学生,亦淅是知道的;他心下便没有多想。再则,这小伙子又长得很端正,说话文绉绉的;更让人没有了防范之心 ,侧身让年轻人进了屋。
小伙子友好谦和,一个劲儿地向亦淅表示打扰的歉意;这般客气,教身为半个主人的他,反有些不好意思。
亦淅边在前面引路,走进书房,边问着:“罗医生有没有说,他把你的论文放在哪里?”
“哦。罗医生说,就在书桌上那一撂资料的上面。很容易找。”
亦淅随口应着,自己对着书案上的资料,认真地翻查。
冷不防,后脑被人用拳头猛地砸了下去!
不是特别的痛,也没有及时丧失神智;只是觉得眼前金苍蝇乱飞,耳朵里嗡嗡乱响......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风中稻糙人般地摇摇晃晃,倾刻就要摔倒了似的。
亦淅使劲咬住嘴唇,qiáng迫自己不要倒下。
年轻人这时,才凶相毕露——三下五除二,动作利落地掰过亦淅的身子,如阳澄湖的大闸蟹一样,被瞬间捆了个结结实实。
亦淅昏昏沉沉,不明所以,一时间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勉qiáng撑开眼皮,看着几分钟前还面目可亲的那个年轻人,微微发着愣.....
“你......是谁?要gān什么?”好不容易地发出声音。
年轻人不耐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并未答话。转而,掏出了手机按了一组数字。对着话筒,简短地说了一句:“搞定了,你进来吧。”
一种令人脚底发凉的恐惧,无声无息地爬上眼眶,眉头......亦淅这时,才感到迟来的害怕,又不敢冒然大喊大叫。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眼前这些人,qíng急之下立刻结果了自己的xing命。
只好大睁着眼睛,胆战心惊盯着那人:心里呢,盘算起该如何做,才能逃出生天。
那年轻人也不含糊,从衣袋里掏出一条黑巾蒙住了亦淅的双眼,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不少。
亦淅悲哀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真的要听天由命了。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实施绑架,绝不会轻易让自己溜掉的。
双眼被遮住,陷入惊惶的黑暗......心里没着没落的空虚,畏怯;似不着痕迹的水汽,一点一丝渗入全身的毛孔。身体,不可自制的颤抖......谁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可怕的遭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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