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帮人的威胁和喝斥声中,老者慢慢地爬到了一块骨头旁边,老四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qiáng行把他的脑袋往下压,边按边说:“老子让你不老实,老子让你嘴硬,啃呐,啃呐!”
老四按着老者的嘴巴在那块骨头上磨蹭,老者满脸都是酱油和油腻,样子变得不再是往日衣冠楚楚的官员,而活象街上污糟不堪的乞丐。这一刻,这位在外面不可一世、整天让人前呼后拥的中央企业老总,一定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一个高高在上的官员,在失去人身自由之后,突然被投入到一个空间十分狭小、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面对十几副如láng似虎的吃人面孔,十几双充满嘲弄、敌意和仇恨的眼睛,心中的恐惧、绝望可想而知!
老四一边嘴上叫着“老狗,吃!吃!吃!”,一边把老者从一块骨头拖到另一块骨头处,来回折腾、侮rǔ着他。旁边围着一些人跟着起哄。
“好了。”老大吩咐道。
老四放开老者。我看到老者浑身颤抖着坐在地上,两眼无光,jīng神几乎彻底崩溃了!
“‘湖北’收拾一下,把地板擦gān净。‘老广’帮老家伙洗澡,把衣服上的饭粒、汤汁擦gān净了。等会我问他事qíng,看他还敢不老实!”
我连忙找了几块擦地板的毛巾打扫卫生,“老广”同样一言不发地扶起老者再去洗澡、洗脸。
老者脱了衣服再洗澡,刚刚站到马桶边的洗澡处,突然“呃”的一声吐了,同时小声地哭了出来。那哭声压抑着恐惧、绝望和无助。
或许是出于同qíng弱者、老人的人xing中的本能反应,又或许夹杂着我对牢头狱霸在监房内大搞刑讯bī供的qiáng烈不满,我决定在这位可怜的老人落入他们设下的陷阱之后,稍稍地向他发出一点警示,在他面对恐怖和绝 望时给他一点同qíng与温暖。
我连忙走过去,假装到水池里洗毛巾,先是小声对老者说:“不要哭,注意自己的身份。”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说:“等会你要小心应付。”
老者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连忙小声的重复道:“小心应付。”
这时,老三、老四一齐狠狠地向我盯来。我知趣地拿着毛巾离开了。
“老东西洗好没有?到我这里来!”老大叫着。
我知道对老者的刑讯bī供正式登场了。
110、落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老者慌忙穿好衣服,被老四王斌抓着胳膊拖到老大面前。老三李复仁已经准备好了做记录的纸笔。
“坐下!”老大威严地命令。
老四用力一按,老者顺势软软地坐在了老大汪成希面前。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这里是监房,没人能帮你,不老实就弄死你!”老三威胁道。
老者颤抖着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我没听清楚他是如何回答的,我qiáng烈地感觉到这位曾经见过一些世面的老人,已经完全被吓傻了。我充满了同qíng,但当时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期望他自己能够挺住。
“这位三哥的话,你听清楚没有?”老大恶狠狠地紧盯着老者的眼睛。
老者机械地点了点头。
“不老实就把你象老鼠一样踩死。”老四进一步威胁道。
老者的懦弱表现显然远不如当时的我,激发了这帮人jīng一样的诈骗犯们戴罪立功的巨大yù望。
“你叫什么名字?”老大问。老三开始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做记录。老四则仍然紧抓着老者的胳膊。
“李达仁。”老者小声回答。
“cao你妈!我前面怎么跟你说的?!”老三用力推了老者一把。
李达仁不知所措,痴呆一样看着老三。我看出老者jīng神彻底崩溃了,眼前似乎在劫难逃。
老大轻碰了一下老三,这帮jīng明的骗子们明显看出了老者的失常,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结果。
“你叫“冶产”,给我记住了!这里不许你叫原来的名字!”老大说。
老者点了点头。
“你进来前在哪个单位工作?”
“中国冶金矿产东南公司总经理。”李达仁仍是目光呆滞,机械地回复。
“好。你多大年纪了?”老大换了一副赞许的口吻,语气缓和了许多。
“59岁。”
我心想,真看不出来,眼前的老者比他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jīng神更是萎靡不振。
“什么事qíng进来的?”
“受贿。”
“具体什么事?”
李达仁迟疑着,抬头迷茫地看了老大一眼。
“你一件一件跟我说清楚!”老大口气严厉地说。
“给我老实点!”老四明显用力捏了一下老者的胳膊,老者脸上露出一种痛苦、恐惧的表qíng。
老者没有吭声,可以想见内心正做痛苦的挣扎。
老大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紧bī问道:“你先说说人家给你家里装修房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大吃一惊!显然老大从邵训导那里得到了刑讯bī供李达仁的指令,否则是不可能知道老者案qíng的,联想到我曾经遭受的刑讯bī供如出一辙,我心中充满了愤恨。
老者仍然抗拒着,脸上现出痛苦的表qíng。
“不说打死你!”老三拿手上的材料纸扇了老者一下,老者居然连本能的躲避动作也没有。我越发担心起来。
“给你装修的是什么人?”老大威严地bī问着。
“张贵生。”
“三个字怎么写?”
“弓长张,富贵的贵,生活的生。”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负责我们公司办公楼的装修,所以认识。”
“因此你们成了朋友?”
“是。”
“你家什么时候给装修的?”
“去年四季度。”
“房子多大面积?”
“186平方米。”
“你没有给他一分钱装修款是不是?”
“是。”
“是他没要还是你没给?”
“我说过给他钱的,他不要。”
“胡说!你那是客套话,是不是?”老大加qiáng了威胁的语气。老四立即手中用力捏着老人的胳膊,痛苦的表qíng又出现在他脸上。
李达仁沉默着。
老大机灵地改变了问话的方式:“你说过给他多少钱没有?”
“没有。”
“你说给他钱讲过几次。”
“一次。”
“那不是明显的客套话么,是不是?!”老大威bī道。
“是。”老人小声说道。
“他存心没找你要钱,你也没给。是不是?”
“是。”
此言一出,我想,完了,就这句话已经足以给他定罪了!老人已经失去本能的抵抗了。尽管我对贪官污吏一向深恶痛绝,但此时此刻,眼看着这样的非法取证,一种说不出的痛苦与愤慨不由自主地弥漫在我的心头。
老大接着问:“你家装修一共花了多少钱?”
“我不知道。”老者本能地摇了摇头。
我想:完了,彻底地完了。如果是一种市场行为,而不是贿赂,不知道装修款金额绝对不合qíng理的。这一刻,老人已经落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之中!
“除了装修,还给你买了什么电器没有?”老大接着bī问。
老人犹豫着。
老大提高声调严厉地bī问:“你家空调、电视机、电冰箱、厨房设备是不是他替你买的?”
“是。”
“这些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老人痛苦地说。
“说实话就好。”老大赞许道,同时yīn笑着吩咐:“老三,不要这样紧抓着他。你给‘冶产’倒杯热水。”
老三会意,松开手友好地拍了拍老者的肩膀,yīn笑着向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在押人员一挥手:“老大的话没听见?!”这人立即转身跑去倒了一杯热水送上来。
老大把热水递给李达仁,说:“你喝口热水,然后照刚才你说的做个记录。”
李达仁拿过热水一口气喝完。老三把纸笔塞了过来,李达仁机械地接了。老四立马又抓着了他左边胳膊,给老者施加qiáng大的心理压力。
老大一字一句地说:“第一行,标题‘我的jiāo待’,接下来另起一行,顶格写上‘尊敬的看守所领导’冒号。另起一行,空两格,写‘我是中国冶金矿产东南公司总经理李达仁,经过你们的谈话教育,我决定坦白认罪,争取宽大处理。’另起一行,空两格,接着写‘去年四季度,我家186平方米的毛坯房装修,是一个叫张贵生的人帮忙装修的,他负责我公司的办公楼装修,因此我们两人认识。除了装修房子,他还买了空调、电视机、电冰箱、厨房设备等家用电器。因为是朋友,他没好意思开口向我要钱,我也没主动问他花了多少钱,应该付他多少钱。装修房子和购买电器一共花了多少钱,我们没谈过,我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我没有付过他一分钱。’另起一行,空两格,写上‘以上句句属实。我绝不反悔。’最后面签上你名字‘李达仁’,写上明天的日期:‘2001年10月17日’。”
李达仁一写完,老大汪成希立即如获至宝地撕下这页材料纸,小心叠好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信封中。
我心想:李达仁受贿案已经彻底突破了,接下来如何乘胜追击,进一步扩大战果已经不重要了。
111、竹筒倒豆子
我特意留心观察,在我们监房里的老大一帮人对李达仁进行刑讯bī供的整个过程中,走廊上没有任何值班管教走过,但我相信邵训导一定在值班室里通过监控录像目睹了全部过程,对李达仁的成功突破自然可以为他日后的晋升增加又一件立功事迹了。
不出我所料,老大并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突破,乘胜追击,不给李达仁任何喘息的机会。
老大继续保持着对面前这位已经完全失去心理抵抗的失败者的心理高压:“你老实把问题说清楚,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看到没有?”
老三、老四附和道:“你要早这样老实jiāo待,就不会吃那些苦头了。”
李达仁仍然一脸茫然,如同行尸走r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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