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帝面色平稳,等着身边人将一切弄好后,坐直了身子,抬起眼皮,缓缓的说道:“给我一个好结果。”
这话等于准了,柳云舒立即答道:“是,陛下。”
转身出了后,前面有人带路,一直走到一处偏殿,就是大皇子出事前所居的地方,高大的门上挂着一抹白绫。
七七看着不由的皱眉,明日就大年除夕夜了,现下宫中发生了命案,还是死的一个别国来访的皇亲贵戚,弄得宫中半点喜气也没有。
进了屋子,这里的人都没在,柳云舒迅速的在放在屋中的大皇子身上,每一处都进行仔细的检查,他眉头紧拧,眸中神色jīng锐,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专业而jīng准。
借着淡淡的光,七七看着柳云舒摆弄着尸体,原本冷汗的天气,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些汗意。
大概很辛苦吧,验尸这种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来的,站在对面两米远的七七想着。
四分之一个时辰过去了,柳云舒将包裹着手的布扯了下来,用东西包住,沉声道:“完颜止的脖子上有着掐痕,眼底有出血点,面部肿胀,从这几点来看,是窒息而亡。除了这些,他的舌头肿大,咽喉肿胀,以他身上的石斑和尸体的肿胀程度来看,他死之前有一段时间的肢体麻痹。”
七七走上前看了眼尸体,皱眉道:
“你的意思是他是中毒死的?”
柳云舒将尸体盖好,然后走出了殿外,才说道:“他一定是中毒死的,而且这种毒用银针试不出来。”
“那你知道是什么毒吗?”
柳云舒看了七七一眼,“你跟我来。”
柳云舒往前走了一小段,从树枝上弄下一些雪水,用一片大的叶子盛了起来。
七七看着他做这一切,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她对医理基本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只跟着柳云舒又往殿内走去。
柳云舒走到偏殿中,将雪水抹了一些在南国大皇子尸体的咽喉处。
七七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过了一会,尸体涂了雪水的地方开始慢慢发黑,喉咙肿黑的样子让七七不由的想起上次在林中遇到的那些僵尸。
一下子背就透着一股凉意,额头也冒着微汗,她清了清喉咙,目光从黑肿的尸体上移开,问道:“什么毒?”
柳云舒把叶子扔了,然后说道:
“一种叫做雾雨的植物,最早生长在西域,后来用作药材。这种植物的汁煮熟后喝下与水一般,但是如果是生食,轻则会引起呕吐,严重便是导致喉咙肿胀,神经麻痹,最终让人窒息而亡。当雾雨碰到低温的水时,就会变成一片黑色。”
“大皇子中的就是这个毒吗?”七七拽了拽手,古代真可怕,到处都是生化危机。
柳云舒看着她手握紧,眉头一皱,她手里抓着什么东西,他上前一步,大掌握住她的拳头,“你拿的什么?”
这屋中的东西不能随便碰,既然有了会用雾雨的,说不定在房间放了其他的毒。
“啊……”七七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不明所以把手摊开道:“没,我就是有点怕……黑黑的尸体很像那晚的僵尸……”
柳云舒看着面前的少女,闪动的眼里带着很少见的恐惧,心中柔软得塌陷了下去,握住她的手道:“看个尸体也怕得手心紧张出汗,也不知道你上次和那些僵尸怎么对战的!”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
“再说,有我。”
七七半斜着眼,看着他握得紧紧的自己的手,抿嘴一笑,两眼弯弯,道“你说,外面的人看见大名鼎鼎的医魔握着小侍卫的手,会不会传出柳大少爷有断袖之癖啊?”
这个柳云舒,关心就关心呗,还要在前面说句那么难听的话!
柳云舒微微侧头望了眼门外,眼中带着毫不在意的神色,yīnyīn地说道:“我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关他们什么事,谁乱多嘴的话我就……”
下面的话七七自行脑补了,我就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她翻了翻眼皮,得,还是没变,果然是她认识的柳云舒啊。
柳云舒捏了捏握在掌心柔嫩的小手,直到跨出殿门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不怕别人发现他断袖,而是怕别人知道七七是冒充的侍卫,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七七搓了搓手,大掌微凉的温度还在手心,她抿嘴笑了笑,快步的跟了上去。
刚走到御书房门前,听到里面有一名御医正在说道:“陛下,二殿下自幼不在宫中长大,身体又受了寒气,本就孱弱,他身上还有旧伤未愈,二殿下似乎进去之前就已经有轻度发烧,大理寺的牢里肮脏cháo湿,刚才微臣去就诊时,二殿下的身上烫得有些吓人了!”
宇帝一双狭长的凤眼慢慢眯起来,手掌猛地拍在桌几上,冷笑一声:“发烧了是吧?我看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竟然跟前去探望的南国使臣打了起来,还打青人家一只眼睛!无法无天了!传朕的命令,打三十大板!”
旁边的大太监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肩膀颤抖着祈求,声音着急得几乎带上了哭腔道:“陛下,二殿下的身子您是知道的,这一打,他怎么受得了啊……”
“四十大板!”
“陛下……”
宇帝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御医和大太监,冷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太监连忙应道:
“没……没问题。”不知道今天的宇帝怎么了,火气如此之大,只怕他再求qíng下去,这打的数量还会越来越多。
“那还杵在这做什么!快去传朕的命令!”
“这……是”
大太监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沉下来的夜色迷蒙中,宇帝猛地抓住紫檀桌上的宣纸瑾儿,这是必须的一步,必须要走的。
宇帝将纸团捏揉成一团,胸膛深深的刺痛让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纸团随之滚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停在了角落中不再滚动。
七七总觉得那一刻的宇帝,依靠在龙椅上的瘦薄的肩膀,似乎负荷了过多的重量,以至于让那永恒从容的笑脸也似乎蒙上晦涩的yīn影。
“陛下”一名小太监疾步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杖刑被大皇子拦下了!”
眉峰稍微颤了颤,宇帝叹了口气,又带着释怀的说道:“那便……”取消吧。
话语未完,殿外太监又道:
“陛下左相史耀安有要事求见!”
宇帝眉头皱的更紧,思考了一下,说道:“宣。”
便见左相史耀安走了进来,行完礼后,直接说道:“陛下,大皇子大闹大理寺大牢的事,您可听说了?”
见宇帝只是挑挑眉,没有接话,左相史耀安便接着说下去:“陛下,二殿下是以谋害南国大皇子的嫌犯身份入狱的,而非虞国二皇子这个身份。这本是在表态虞国公事公办,不徇私枉qíng。这个时候,若是违了礼法,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们虞国包庇!”
宇帝依旧不发一语,左相史耀安看着坐上皇帝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道:“如今被大皇子这么一闹,风声定是传出去了,如今若是就此罢休,不仅蒙了虞国的面子,陛下您的威严也难免被牵扯……如今事态是压不下去了,只好委屈二殿下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宇帝终于拂袖而起,视线定定锁在跪着没有起身的左相身上,嘴角似勾未勾,眼眸在烛光下幽暗幻灭:“耀安,还是你想得周到啊……”
宇帝慢慢走过去拍拍左相的肩,沉声下令道:“摆驾!大理寺大牢!”
大年二九的虞国大理寺天牢,比今年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的热闹。
且不说正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夜谨,宇帝,大皇子,左相,被这阵势吓得连忙赶来的刑部尚书,还有开始扭打的南国使臣,以及跟随的柳云舒,侍卫七七,让本还算宽敞的大理寺大牢显得拥挤狭窄了起来。
这样的阵势,让平日里见不到几个高级官员的狱卒们都心中忐忑了起来见到宇帝进来了,在一旁的大皇子夜阳眼里闪过一道jīng光,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宇帝恳求道:“父皇,弟弟从小在外放养,身子娇弱,经不起折腾,这四十大板他怎么受的了啊……”
他说得颇为诚恳,似乎眼中还带着点朦胧的,似有似无的泪花。
左相连忙上前一步,他已是将近六十岁的人,身体看起来健朗,眼中仍是一片锐利,义正严词道:“陛下,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我们虞国不能因为一个不忍,而乱了朝纲,乱了纪法!”
七七在一旁看着他们,眉头微微的皱起,旁边的南国使臣冷哼了一声,其中一人捂着被打得乌青的眼眶,恨恨的看着在一旁的夜谨。
这人大概就是和夜谨扭打在一起的人了。
不知道他半夜来牢房gān嘛,肯定是挑衅,不然夜谨怎么会和他对打了起来。
刑部尚书在一旁,滚圆的身子不停的抖着,脸上滋滋的冒着汗。
七七又看了看左相,这个人不是夜谨的外公吗?怎么还帮着皇帝打自己外孙啊!
宇帝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的大,笑的极冷>道:“左相说得没错,难道朕的御旨还有收回的道理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声尾稍稍上扬,显得极有气势,道:“来人,用刑!”
“是。”
立在一旁的狱卒赶紧领命,丝毫不敢怠慢地拉过毫不反抗的二殿下,固定在行刑所有的长凳上。
狱卒举起板子的时候,又犯了难。
这长凳上,卧着的可是二殿下,这一年多来,宇帝对他的疼爱可是周所周知的。
可是看刚才宇帝的表qíng,似乎又是动了真怒。
小小一个狱卒十分犯愁
这打板子的轻重……
该如何掌握?
轻了,是办事不利。
重了,若真伤了皇子,自己又怎么担待的起……
看着狱卒有些犹豫的神色,大皇子夜阳又扑了上去,趴在宇帝的脚旁,似哭喊道:“父皇啊,手下留qíng啊,不要打弟弟,弟弟是您的儿子啊……”
终于在一旁的七七恨不得冲上去的咬大皇子了,她算是看明白了!
左相虽然说着是要公正,其实只是说说,维护虞国威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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