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营_沈夜焰【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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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只盼着这个侄子能知难而退,从此韬光隐晦做个普通的王子,大家相安无事。偏偏海亚不肯,他看够了朝廷乌烟瘴气,百官醉生梦死,他担忧摇摇yù坠的普曼帝国,他发誓要保存这里每一寸土地。

  乱石瓦砾中唯一一颗圆润明亮的珍珠,最后的结果,必是被碾碎一途。

  葛博随着众人巡视城内守备,迎接他的是莫顿。“很不错嘛。”葛博说,“不过我建议把城内兵力调入前线一些,毕竟那里才是重要的。”他摇头晃脑地引用了一句古书里看到的句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不大好吧。”劳特看看大家的脸色,“毕竟城内守卫也非常重要,牵扯到王子的人身安全。莫顿,你说呢?”

  莫顿漠然地瞥了他一眼,这个老jian巨猾的东西,摆明了是要削弱莫顿的势力,反倒询问他的意见,难道他能明目张胆地反对?莫顿微一颌首:“卑职认为特使说得极有道理,卑职将尽快予以实施。”

  葛博满意地一点头,问道:“你是……”

  莫顿立正站好:“卑职繁城保卫队队长莫顿,听候您的指令。”

  “嗯嗯。”葛博忽然注意到莫顿身后站着的林赛,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这位是……”

  “这是属下的侍卫官。”

  “啊。”葛博连连打量,说,“好,好。”也不知是说林赛好,还是莫顿好。

  一个卫兵急匆匆地奔过来,贴到劳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劳特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倏”地站起身来,向葛博和海亚一鞠躬:“对不起海亚王子,特使阁下,我有些急事要去办,先失陪。”行礼告辞。

  马车一溜烟往战俘营方向飞奔,车夫摔着马鞭高喊:“让开,快让开!”

  “怎么会这样?”劳特忿忿地想,刚才那个士兵对他说的是,战俘营里发生囚犯小型bào动,被派进去的两个特勤被围住殴打。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劳特的脑海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蓝廷,一定!

  果然是蓝廷。

  劳特派出几个士兵,装成被俘的军人,混在战俘营里,是想随时掌握战俘们的动向,获取一些秘密qíng报。这一招很好用,毕竟战俘营这么大,被关起来的大部分都属于不同部队,谁也不可能个个都认识。只要少说话,小心一点肯定没有问题。时而借审讯的机会把士兵带出来,了解掌握的qíng报。

  用这种方法,劳特得知了埋设炸药炸毁铜门大桥,致使爱得拉司令死于非命的真正凶手,并很快处以极刑;两次粉碎了战俘们越狱的企图,予以严厉惩戒,为首的直接处死;探听出摧毁繁城炸药库的作战计划,提前埋伏,消灭了敌人潜伏在繁城的一个小队;甚至被锯断双腿的费西朗少校的真实身份,也是靠这种方法bào露出去的。

  这一次,是蓝廷。

  事后劳特回想,自己还是太小瞧这个年轻的上尉,没想到只有短短近一个月,他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其实蓝廷没有直接命令谁,他只是提出一个极为可行的建议。劳特掌握qíng报如此迅捷,又如此准确,说明这个内jian离自己不远,很可能就在C区;因为怕闲聊之中身份bào露,这个人一定不爱说话,很沉默;会经常被审讯,甚至刑讯,以混淆视听;他“被俘”的时间肯定不会很长,谁也不会在这么个肮脏的地方装囚犯装个一年两年,更何况时间越长越有可能bào露。

  蓝廷把自己的分析讲给多维和盖尔,从他们自己的牢房开始,一个人一个人过滤,谁也不能轻易放过。原属于哪个部队,什么级别,直接领导是谁,主要领导是谁,参加过什么战役,当时qíng况如何。A大队的询问A大队,B大队的询问B大队,F集团军的询问F集团军,谁都无法了解的,就让那个监牢中已经确定身份的级别最高的长官做出判断。

  另一个调查方向,就是掌握谁曾经问过葱岭失守的消息来源,然后准确得知蓝廷这个名字。毕竟传言有一定的特殊xing,就是越到后来越无法知道根源所在。

  两个方向都很凑效,暗中调查蔓延程度之快,之广,让蓝廷都很吃惊。都是战俘营中的难兄难弟,不由自主已是同病相怜,谁也没想到其中竟还会有内jian。这无异于喉咙里的鱼刺,眼中的沙粒,必除之而后快。

  最后确定两个人肯定是,八个人疑似。其余的事qíng根本不用蓝廷理会,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士兵,bào力和仇恨已经深深刻在骨头里。一个囚室的犯人们咬牙切齿一窝蜂地涌上去,铁链勒,铁拷砸,脚踢拳擂。刚开始那人还大声求饶,哭爹喊娘,没过一会就只剩下野shòu般的惨叫。狱卒们惊慌失措,提着警棍打开牢门冲进去。犯人们已经疯狂,对挥过来的警棍不管不顾,红着眼睛狠狠盯住面前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其他囚室的犯人们山呼海啸地齐声高喊:“打死他!打死他!”

  等劳特急赶慢赶地带着卫兵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犯人们四下散开,露出当中那团已经看不出样貌的血ròu。狱卒们木愣愣的,感到惊恐而又恶心。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散到牢房外,居然变淡了。呼喊声戛然而止,没有人说话,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劳特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猛地一回头,寒芒一样刺向蓝廷的眼睛。蓝廷就站在那儿,站在一条条的铁栏后,带着手铐,静静地和他对视,目光冰冷而讥讽。他挺拔的身影笼罩在战俘营墙壁和灯光形成的yīn影里,像一个神祗。

  “战俘营出事了。”林赛伸手比划,“听说死了几个人,是劳特派进去的卧底。”

  莫顿煎牛排的手顿了顿,随即冷哼一声:“活该,他一个军方代表,派人进去都不跟我和霍维斯说一声,今天还出了那么个烂主意。”

  “那你手下的兵力会减少啊。”林赛担忧地问。

  “没关系,特使也没说让我应该派去多少。先给前线一个小队,说好后面的陆续到,至于真的到不到,特使走了谁还管?”

  “那还好。”林赛松了口气,挠挠头,为自己过于紧张而感到难为qíng,不好意思地笑笑。莫顿爱他这个样子爱得不得了,关了火,低头吻上林赛的唇,好一阵子才放开,说:“你去拌沙拉,然后我们吃饭。”

  莫顿做牛排的手艺简直是一绝,就连一向不爱吃ròu的林赛也会食指大动。莫顿嫌他太瘦了,得多吃一些,弄本食谱天天换着样给林赛做饭。林赛抱怨他:“我才是侍卫官,这些应该我做才对。”莫顿耸耸肩:“不对,得我服侍你,服侍你吃饭,服侍你上chuáng……”林赛红了脸,闷头吃饭不理他。

  “明天你不用陪我去了,换别人来。”莫顿说。

  林赛诧异地一抬头:“怎么?”

  “还不是葛博那个老东西。”莫顿皱紧眉头,“哼,他看你的眼神太不对。这个老东西好色yín乱,你还是避开他。没想到他居然和霍维斯关系那么好,真是臭味相投。”

  “他一向如此,又不是第一天。”

  莫顿轻叹口气:“看样子海亚王子在繁城留不了多久了,皇上对他太不放心,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他。我看帝国里也就王子算是实心实意忧国忧民,若把他弄回去,换个人来,繁城只怕真要守不住。”

  林赛神色黯然,低头不语。

  莫顿轻轻拍拍他的手:“你不用担心,这个国家跟朽木一样,我还没打算陪葬。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咱们走得远远的,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就咱们俩。”

  林赛的目光温柔得像海波一样,又感动又安心,重重地点点头。

  莫顿拿下餐巾擦擦嘴角:“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要忙。”他起身走向楼梯。林赛收了笑容,望着莫顿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15章

  克兰急匆匆跳下马车,几步奔进霍维斯府邸的大门。大厅里居然还有两个男孩子,懒洋洋地睡在宽大的沙发上,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睁开画着浓重眼影的大眼睛。一见是克兰,不屑地撇撇嘴,打着呵欠又躺下了。霍维斯的这些男宠们,平时争风吃醋谁也不肯服谁,相互暗中打压,尤其看不上克兰,因为只有他可以不经通报在任何时候进入霍维斯的卧室。

  对此霍维斯不过一笑而已:“没关系,他们都听我的就行。”

  此时霍维斯正靠在书房窗下的大躺椅上。克兰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时,看见自己的主人紧闭着双眼,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撑住额头,已经睡着了。看样子刚从欢迎葛博的舞会上回来,连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掉,脚上仍蹬着皮靴。身上的衬衫弄得皱皱巴巴的,衣襟敞开着,露出光洁的胸膛,衣领处甚至还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红唇印。

  克兰迟疑了片刻,犹豫要不要叫醒霍维斯。他看见主人静静地躺着,呼吸沉稳平和,所有的锋芒和光彩都被敛了起来,身影竟显得有些凝重。克兰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过去。一连两天通宵达旦的舞会,好像把霍维斯累坏了,他沉沉地睡着,一点没有听到脚步声。

  克兰轻抿着唇,默默跪在霍维斯脚边的地毯上。这样仰起头看过去,避开主人张开的带着手套的手掌,可以清晰地注意到霍维斯疲惫的神色,毫无遮挡地流露出来。只有克兰才知道,自己这个在人群中肆意谈笑放làng形骸的主人,对虚qíng假意的应酬有多么深恶痛绝。如果可以选择,克兰相信他宁可捧着一本书,独守一隅细细品读;或者孤身一人登上险峻的峰顶,在无边的松涛中自由呼吸。倘若在和平年代,霍维斯会是个很好的作家,或者探险家,或者其他的什么,肯定不会是间谍。

  你想拥有一样珍贵的东西,就必须付出另一样同等珍贵的去换取。

  克兰凝视着他,眼底渐渐浮现出一种淡淡的悲哀和深切的qíng意。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霍维斯另一只搭在椅把上的手,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

  几乎在他双唇碰到手背的一瞬间,霍维斯猛地一抖,憬悟般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十分迅速而紧张地瞥了一眼脚边,一看原来是克兰,又放松下来,轻舒一口气:“是你啊。”

  “是的,主人。”克兰早已悄悄收回手,恭恭敬敬而又礼貌疏离地回答,“我回来了。”

  霍维斯用力擦了擦脸,坐直身体:“事qíng办得怎么样?”

  “主人,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克兰站起身,去酒柜给霍维斯倒了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双手捧起放到桌上,然后又跪下来,“您先听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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