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2青山遮不住_晓渠【完结】(11)

阅读记录

  然后,这正面的姿势,两人以前是有试过一次,虽然对崇学而言,是颇为受用,不料他在仰恩的腰上施了太大的力,只做到中途,便因仰恩疼得太厉害,只能罢了。所以这忽然面对面,仰恩立刻想起那不堪的夜晚和疼痛,眼里已经有了挣扎之色,却又耻于出口拒绝。

  好在崇学qíngyù高涨,却没错过他眼里的惶恐,便也想起之前的经历,俯下身子,近距离地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瞳仁,双手不知不觉在背后稍一施力,将之拉着坐起,崇学向后倾,让仰恩完全坐在他的yù望之上,深入的角度让仰恩激dàng之中忍不住颤栗,喉咙深处回dàng着模糊的呻吟。

  面目再次接近,静静地凝视了片刻,他们的嘴唇小心地碰触,脸颊投入地厮磨,双手在对方的身上缓慢地探索着前行,渐渐在身体前,紧紧握在一起,最终默契地停下来,如此之接近,能清楚地看见彼此鼻尖上细腻汗珠,正在挣扎的ròuyù熏染下慢慢渗透薄薄皮肤,呼吸象是冬日里雪白的蒸气,喷在对方的敏感肌肤之上,催促着那伸张在每个细微毛孔里兴奋的神经,两人都在很努力地控制着窜遍全身血脉的yù望,最后的爆发似是箭在弦上,却没人松开引弓的手……

  忽然,仰恩伸舌舔了崇学的鼻尖,品了品,出声“咯咯”地笑了,好似引发空气中一次微型的爆破,那么轻微的一声响,却又如同平地起惊雷,崇学忽然纵身的一瞬,仰恩只感到身子给顶着向上腾越……身后的进入充满了爆发力,次次都似乎能穿透他的身体,摩擦上那莫名的一点,带来排山倒海的无所适从的盲目感,直觉象是给高高地抛在空中,四下里没个着落,害怕着,却又感到无端地欢喜……

  “砰”地,身子撞上金属的chuáng头,几乎与那一声碰撞同时发生的,崇学沉闷的低吼,自己压抑的呻吟,更有无数无数的,或尖锐,或低沉,或忍耐,或高亢的杂声……纠缠在一起,在耳畔嗡嗡鸣着,最终变成一股撕裂天空的风的嘶鸣,远去,远去了……

  仰恩感到腿一阵抽搐般的酸痛,一睁眼,四周仍旧黑暗,天没亮,随即感到下身一片湿腻,慢慢想起似乎梦见两人最后一次云雨,而自己竟然又梦遗!身边无人,脸还是忍不住羞红,急忙起身去浴室里清理。

  窗外是黎明前最厚重的黑暗,镜子里红着脸的男人,she过后依旧隐隐站立的分身,仰恩体会到一股yīn冷的寂寞象是寒气侵袭而来,引发蚀骨的疼痛。

  民国二十八年冬,上海沦陷两年了。

  车子停在公寓门口,仰恩下了车,在保镖的拥护之下向楼里疾走,如今不太平,出门都要选防弹的“安全”车了。要不是今天玉书生日,请了他过来吃饭,他素来只留在四爷那头,两人下棋聊天,颇多父子qíng趣,倒也少有出门。

  “恩少爷。”角落里传出一声呼唤,声音不高,是玉书的师兄。身边的保镖习惯xing地格开他与仰恩之间的距离,仰恩却摇摇头,问道:“什么事?”

  “今天他生日,他不爱吃jī蛋,可这也是为了讨个吉祥,吃了运气好。”

  说着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两个红皮jī蛋,如今上海物资缺乏,寻常人家要弄两个jī蛋,不知道花了他多少辛苦钱。况且,这附近是高尚住宅区,上海沦陷以后管得越发紧了,他每次过来,都不能拉车,还得换身体面的衣服,运气好了才能混到附近。

  仰恩同qíng他每次不容易,尽了量帮他传话,只是玉书那脾气是个倔的,去年也送了jī蛋,却给从窗户扔了出来,想必他在楼下也看了个真切。仰恩无能为力,又不知道如何拒绝。

  正在这时,听见玉书不悦的声音:

  “仰恩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怎的越发不知好歹,让这么个大人物给你白跑腿?”说着拉仰恩往里走,边扭头说,“送东西都不亲自来,也太没诚意了吧?”

  那人这才回过味儿,两步走上来,声音因为兴奋发着颤音儿,“我怕你惹你生气来着,不是没诚意。”

  “哼,明知我不爱吃这个,还故意送,不是存心气我是什么?”

  可不管怎样,玉书还是接过了那两个红皮儿的jī蛋,他知道,对他们而言不重的礼物,必是花了这人多少心思辛苦才换的来,他在窗口看了大半天,这人缩在角落里,风寒露冷的,就为了给自己送两个红皮的jī蛋。

  于是,一起吃了饭,子渔也在场,他向来没什么心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大家倒没觉得尴尬,吃得也算高兴。才知道师兄已经换回了本名,叫守成,与那女人也未成,一直是单身。

  “我以为你本名是叫小船儿的。”仰恩问道。

  “对呀,玉书还用你的名儿开了间店,就在静安寺……哎哟!”子渔还没说完,就给玉书一筷子拍在手背上,疼得一咧嘴,“你打我gān什么?”

  “谁要你多嘴?”玉书横他一眼。

  守成好脾气地笑了笑,解释说:“那是小名儿,就师弟爱那么叫,别人不太知道。”

  玉书本来也在偷着乐,忽地想起什么,立刻冷了脸,半开玩笑地质问:“谁说的?你那相好的不也叫你‘小船儿’么?”

  守成老实地笑了笑,好脾气地承认,“她是听见你叫,才跟着学,我是真的没跟她说过。”

  玉书听了,抿了抿嘴不再言语,却看得出心qíng尚好。一旁的仰恩目睹着这两人的面容神qíng,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你真的会去恨曾经深爱过的人么?虽有人说爱之深,恨之切,可如果你真能忍心去恨,只说明你没有真正爱过。他知道玉书跟他师兄之间定是有过极不愉快的过往,才导致这两年来,这人几次三番找上门,玉书也是置之不理。

  如今想来,是恨么?还是根本就是害怕,怕重逢后,找不到合适的方式相处?当你的心习惯了从爱的角度接纳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这才是玉书解不开的心结所在吧,人的一辈子能否如一出戏,唱完,卸去粉墨,再演另一出完全不同的戏文?

  守成似乎并不想恢复什么,他想要的,只是原谅而已,而玉书也是终于在与子渔稳定以后,找到了平衡的心态,可以再与之做朋友做兄弟。这本来可以是个很完美的结局,玉书有了爱qíng,有了友谊,如今也有了漂流很久阔别的亲qíng。

  可仰恩万万没想到,这终是个心想事不成的世界,那一次,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守成。三天后,守成被枪杀在上海街头,死时身上还穿着那日玉书送他的一件保暖用的毛背心。

  仰恩陪着玉书收敛了他的尸骨。火葬后,玉书把骨灰留在自己身边:“放我身边吧,等哪日我有了机会回去,把他送回他最喜欢的那块地儿。”

  因守成那日聊天时候提到,最难忘的时光是在大杂院戏班子那会儿,虽然日子过得苦,可跟大伙在一起,快乐曾经是件很单纯的事。

  “他对我没那心思。”玉书的心封闭了许多年之后,终于面对着唯一的朋友打开,“他对我好,凡事护着我,师兄弟欺负我,他给我出头,师傅罚我,他也替受罚,我们刚红的那会儿,我给戏霸胡三满欺负,他为我打抱不平,给人抓了起来。胡三满提出很屈rǔ的条件,可我心甘qíng愿,我知道师兄为了我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就算为了他给人玩也值得。他被放出来以后,我跟他说,这辈子就是他的人,”

  说到着,玉书带泪的眼,忽然笑了,“他在里头给人打成那个样儿,也没放过软,害过怕,一听我这么说,竟然吓得第二天就跟他相好的跑了。”

  “你知道我嫉妒你什么?仰恩,你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不会理解我心里的苦。我越想要什么,越得不着,越得不着,我越想要,越努力去捉,可捉在手里,都是空的。我爱师兄,他不爱男人,我对丁崇学动心,他心里压根儿没有我,今日若没有子渔,你觉得我还能与你相对么?”

  玉书说着,摇了摇头,“很难,其实很难,你万事具备,而我一无所有,让我如何调整心态坦诚待你?可我在你身上是学到不少东西,也很高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这般真诚待我。”

  仰恩不言,他了解玉书这人的xing子,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人不能以己之失,去比人之所得,那样只会越发觉得失去得多。得失之间会自觉保持一种平衡,一处得了,另一处就会失,各人又有各人的标准去权衡,得到的和失去的,哪个更加重要。

  仰恩也曾经陷在迷失之中,只觉得自己为了一段感qíng失去太多,而如今,终于再没有遗憾,只要有那个人,失去什么都在所不惜。只能说,人与人走的是不同的路,象玉书,象守成,象尚文,崇学和自己,大家看到的景致风物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不同罢了。

  玉书觉得自己跟崇学是一条路上的人,那是因为自己很努力地,跟他走在一条路上。人生那么多岔路,要始终走在一条路上,并非易事。他与尚文擦肩而过,再跟崇学乱世相许,只是一日不到人生的终点,都不知道,最后的一段路,与谁同行,又或者,寂寞终老?

  仰恩沿着huáng埔江慢行,迎面chuī来湿冷的江风。守成的猝死,似乎是一面镜子,反she出战乱中,人们恍惚的惶恐,此刻,他心里皆是对崇学的思念,不禁默默地问,假如明日我死于非命,今日,应该跟你说些什么?

  暮霭沉沉,楚天壮阔,似看见那人威严仪表,挺拔双肩,似听见他庄严的声音,抚胸而言:“一辈子,你是我的一辈子。”

  模糊的瞬间,有的往事慢慢淡化,有的却越发鲜明,直到听见一声淡淡的:“恩弟。”

  并不觉得惊讶,象是等待了很久的人终于出现,仰恩微微侧头看过去,身边的人,穿着米色风雨衣,双手抄在口袋里,黑色的礼帽低低地压着,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原尚文,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落魄,相反,他看起来成熟多了。

  是,过了三十,已入而立之年,当初那与自己在北陵打雪仗的大小孩,已经为人夫,为人父,有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再不复当年的少不更事。这几年来,仰恩在上海风光无限,总算在明处,而尚文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偷着观察自己多久了。

  许多次暗中他跟梢偷看,仰恩并非全无感觉,只是没有揭穿罢了。此刻,终于这般坦然端望着,那眉稍眼角淡淡的风霜痕迹,一股浅浅的涩,从仰恩的舌底弥漫至整个口腔,口中无言,心里却反复盘桓着纳兰xing德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故人心,变,是没变?

52书库推荐浏览: 晓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