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堂_尼罗【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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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主席对于弟弟的jian商身份,已经是很愤慨了;如果jian商弟弟再背负巨债脚底抹油,那桂主席在今后的场面上,怎么抬得起头?

  桂如雪素来不是个很有坚持的人——他只讲yù望,不讲信仰。

  正因如此,所以他尽管终日不得闲,可却时常会觉得百无聊赖,了无生趣。

  他本来就已经惯于屈服在自己的yù望之下。而此刻求生的yù望又是如此的qiáng烈,以至于他顶着个充了血的脑袋,咬牙切齿的、硬着头皮又去找了桂如冰。

  桂如冰正坐在三楼的露天阳台上,意态闲适的望着远山树木的浓绿色。今日天有点yīn,这很好,云雾足以遮住日军飞机的眼睛,让重庆的人可以享有片刻的太平宁静。

  他知道自己那位丫头养的下贱胚子的弟弟站到自己身后了,可是不肯回头,只做不知。

  桂如雪呆站了片刻,上前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说道:“我打算把手中的huáng金卖掉,现在huáng金的市价是两万多,我如果全部出手的话,大概能得一千两百多万,还有一千一百多万的亏空,我实在是补不上了。”

  桂如冰扭头看了他一眼,黝黑的脸上没有表qíng。

  桂如雪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帮助自己的——甚至帮不帮助都是两说。对于他来讲,自己最好的出路就是马上自杀,以免欠债不还,要拖累了他这个前途无量的完人兄长!

  可是他现在绝没有去死的打算。

  清了清喉咙,桂如雪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无路再去筹款了。他们三天之后就要过来取钱,我怎么办?”

  桂如冰瞥了他一眼,傲慢的、有所保留的开了口:“你这是在问我?”

  “是的。”

  “为什么要问我呢?”

  桂如雪沉默下来。现在他与桂如冰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在二十五到三十公分左右,十几年来,最近的相对。

  他张了张嘴,仿佛要哭出来似的身子一晃:“你帮帮我吧。”

  桂如冰笑了一声:“我凭什么还要帮你?嗯?”

  桂如雪的身体开始明显的颤抖起来——不是因为需要吗啡,是他现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他也不想这样失态。

  “凭什么……”他本来就总爱驼着点背,此刻腰就更弯了,两只手又抓住了长袍,袍子是绸缎料子的,光亮的前襟被他抖的一闪一闪:“凭……看在我是你弟弟的面子上……哪怕你出去替我说句话也好。”

  桂如冰低下头,微笑起来:“弟弟?你又肯承认我们的兄弟关系了?”

  桂如雪也笑起来,连连点头:“是,是,哥哥,你帮帮忙,出去说句话也好,你有面子。”

  桂如冰双手按住椅子把手,很稳健的起了身,转向桂如雪道:“你知道吗?在这种关头,我并无意做你的哥哥。”

  桂如雪继续点头:“是,我知道。”

  “你记恨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白白算了?”

  “我不记恨了,不记恨了。”

  “那,我要佩服你心胸宽阔了?”

  桂如雪抬眼望向桂如冰,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不……哥哥……我求求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桂如冰那双大眼睛看起来黑而深邃,此刻他把桂如雪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番,脸上依旧是没有神qíng波动。沉吟片刻后,他终于吐出这样一句话:“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桂如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能保持住那个微笑:“多谢了。”

  桂如冰重新坐回椅子中,微微一抬手:“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桂如雪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回答。可是眼前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起来。

  他恐慌的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连声音也没能发出来,便一头栽倒地上,自此人事不省。

  第46章

  桂如雪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总之当他恢复意识之时,外面已经是暮色深沉。

  他发觉自己这是躺在卧室内的chuáng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窗帘半开半拢,窗子也是半掩着,偶尔传来一声鸟叫,长而凄厉,可又比乌鸦叫要好听一点,不知是何种鸟类发出的。

  平素不经允许,佣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入他的卧室的——这是他立下的规矩!

  可是现在,他尝到了这规矩的苦头。

  脑袋重的仿佛是灌了铅,身体却轻飘飘的不听使唤。他觉着喉咙里gān渴的要冒火,想喝点水,可是手臂抬起来了,拼死都按不到壁上的电铃。

  勉qiáng又试了一次,他的手臂沉重的落下来,宣告了放弃。

  “忍一忍吧。”他对自己说。

  他一直忍到了夜里,时睡时醒的,想要喝口水,却就是不能够。后来大约是在午夜之时,他觉着脑子略微清醒点了,便运足了力气欠起身,终于成功的按到了电铃。

  三分钟之后,睡眼朦胧的佣人跑了上来,推开门开了灯:“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桂如雪被电灯光刺的睁不开眼睛:“我要打针。”

  佣人答应了一声,从房内橱柜中把那一套注she设备找出来,然后在桂如雪的指挥下,把吗啡针剂吸到了针管里。

  “二爷,我可不会打针啊!”

  “不用你。给我!”

  那佣人把针管递给桂如雪,然后替他挽起了袖子。桂如雪晕头转向的,看也看不清楚,连扎几针都偏了位置,后来qiáng定心神看准了,才算是把这针吗啡打进了血管里去。

  扔了针管,他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神智渐渐的清醒过来,四肢百骸也轻松舒适了。

  “再给我倒一杯茶过来。”他吩咐道。

  喝足了茶水,他是彻底的缓过来了。

  “他呢?”他靠在chuáng上,懒洋洋的问道。

  佣人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啊?”

  桂如雪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桂如冰!”

  佣人恍然大悟:“哦,桂主席中午下山去了。”

  桂如雪往chuáng头上一靠,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抬手挡了眼睛:“你关灯出去吧!他回来了,就立刻过来告诉我!”

  打发走了佣人,桂如雪摸摸索索的脱了衣服,然后拉过薄被盖上了,人就缩成了一团,双臂自我环抱了,很有点自怜自爱的意味。

  他眼睁睁的望着窗帘内透过来的那一抹浅淡月色,什么也不愿再想了。想也没有用,徒增烦恼。

  心事如山,压迫在他的头顶,可他偏要视而不见,自欺其人。

  第二日中午,他照常起chuáng。由于前一日昏睡了整天,所以他饿的发疯,坐在饭桌前,他恨不能左右开弓的往嘴里扒拉饭菜。风卷残云似的吃了三大碗米饭,他总算是镇定了下来。

  镇定下来的桂如雪,穿戴整齐了坐在院中,仰头望天。

  远处的木竿上升起一只红球。

  山中众人无比平静的开始往私家防空dòng内转移,桂如雪却是不动。家中上下先还没留意,后来三三两两都跑进dòng子里了,才有人发现,二爷还在院子里望天呢!

  一个在桂家做久了的老听差此刻冒险出了dòng,跑到前院他的身边,大声急道:“二爷,您这是gān嘛呢?那边可是挂上两只球啦!”

  桂如雪仿佛是有点怔忪了,转过头来目光呆滞的望着老听差:“我要看看日本飞机。”

  老听差急的“嗐”了一声:“二爷,您今天这是怎么了?哪有这个时候看飞机的?快进dòng吧!您看——”

  他话音未落,空中已经响起了凄厉悠长的警报声。那声音“呜——啊——呜——啊”的盘旋在低空,好比一把尖利酸涩的刀子,一声声,一下下,飞快的划过人的神经。老听差吓的腿都软了,伸手去拉桂如雪的袖子:“二爷,了不得了!这是真来了!真来了!”

  桂如雪手臂一挣,轻声道:“别碰我!”

  此时那警报声响的愈发急迫起来,声音织成一张令人心慌意乱的大网,从天而降扣住了所有人。老听差终于惊恐的受不住了,丢下桂如雪,扭头弯了腰撒腿就往防空dòng内跑去。

  桂如雪想看日本飞机,可是日本飞机不愿在山林子里làng费炸弹,直接飞向重庆市区去了。

  所以桂如雪在心事沉重之余,又添上了一层失望。

  而在他失望之时,金世陵来了。

  金世陵穿着一件白绸短袖衬衫,腰间的黑皮带束了一条墨绿色咔叽裤衩,下面光着小腿,脚上穿着崭新的黑皮鞋。这一身正是重庆最摩登的度夏时装,瞧着是不甚庄重了,然而非常适于当地这种炎热的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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