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处_满座衣冠胜雪【第一部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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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玉书极度悲伤,更加悲伤的是灵堂里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30余岁的少妇哭他。他qiáng烈怀疑起自己与蓝颀的感qíng来。他怀疑自己从16岁到22岁,对蓝颀6年的忠实有什么意义。

  连蓝颀的母亲骤然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来为儿子哭,都又惊又疑,直拉着叶玉书的手,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玉书的内心极其苦涩,只得摇头说不清楚。

  他尽着对自己心爱的人的最后义务,帮着蓝颀的父母忙里忙外。即使是那些女人来祭蓝颀,他也默默地给她们倒上一杯茶。然后,那些女人依着俗例,在灵棚外面摆起一桌桌麻将,开始哗啦哗啦打起来,他也只是无言地替她们端水倒茶,服务周到。

  蓝颀的父母与他的父母都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不已。其实蓝颀如果不跟着这些女人混,大概也不会死。对他的真实死因,他们都不忍心跟叶玉书讲,只说是醉汉酒后发狂,持刀乱砍,结果误杀了他。

  其实,是蓝颀与最近刚纠缠在一起的一个女人晚上出去吃饭,结果被那女人的丈夫跟踪而至。那男人似乎很爱自己的妻子,充满妒意地指责她偷拿自己的钱去养小白脸,而且拿出来的钱还不是小数目。那女人并不肯妥协,直言顶撞回来,声称他的钱本来就有一半应该是自己的,她有权动用。男人的气势便软了,说我的钱当然就是你的钱,你拿去买房子买地买金银珠宝买皮大衣都可以,我一句话都不会讲,可是你不要拿去贴小白脸,让我戴绿帽子。女人不屑地说,我愿意,你管不着。

  男人无奈,便转而威胁蓝颀,说再偷他的老婆,就砍了他。

  蓝颀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惫懒xing子,再加上又喝了点酒,反而冷笑,说,我就偷定了,你能怎么样?

  最后,那男人冲进饭店的厨房,cao起一把削皮的小菜刀,朝着他便捅了过去。蓝颀似乎料定他不敢真gān,见他拿着一把小刀,还笑笑的,一点没有反应过来。那把刀却正正刺中他的心脏,他哼都没哼一声,便俯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开始人们还以为他是使诈,想吓唬一下那个男人,于是都没去管,只顾去拦那男人,抢下他手里的刀。等到发现蓝颀一直不动弹,才去将他翻过来,一看,他压着的地方有一大滩血,而且伤口里仍然血如泉涌,这才七手八脚地将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以后说,那一刀正中心脏,他中刀的时候已即刻死亡。

  当时,他的面容十分安详,嘴角还微带笑意,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就离开了这缤纷多彩的世界,离开了他内心深处一直爱恋着的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长这么大,只爱过他一个人。可是自从他没有考上大学,他便在他面前很自卑。所以他无法坦然面对他全身心的奉献,于是他与其他女人鬼混,希望他能够离开他。

  然而,堕落是愉快的。他越这样,越发觉自己的道路与他纯洁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他因此而不能自拔……

  7天过后,叶玉书与蓝颀父母一起去将蓝颀下葬。

  那天雨后初晴,黔灵山上空出现了绚丽之极的彩虹。水灵灵的山苍翠yù滴,洗得人眼睛一片明亮。

  他们沉默地看着几个民工挖着坑。当骨灰盒放下去时,蓝颀的母亲和叶玉书都哭了起来。民工一铲一铲地将泥土填进坑里。这时,有两只五彩缤纷的蝴蝶飞了过来,一直围着他们打转。

  举行完所有的仪式,他们沉重地离开。叶玉书走在最后。当开始上坡时,他回过头来。

  那两只蝴蝶一直在绕着蓝颀的墓碑翩翩地飞着。远远的,那道彩虹似乎正在向他的墓伸展过来。

  叶玉书的泪扑簌簌地滚落。他轻轻地问:“蓝颀,那蝴蝶是不是你?”

  埋葬了蓝颀后,他越来越觉得无法忍受每天看到曾与蓝颀共度的地方。他急剧地瘦下去。半个月后,他对父母说:“我想离开这里。”

  父母一向宠爱他,虽然舍不得,看着他这么悲伤难以自禁,只好同意了。他们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玉书哽咽:“我不知道。等我不伤心了,我再回来。”

  他到公司去辞职。程富元十分不舍。然而他夫人已经不耐烦,且有了疑意。叶玉书半个月不来上班,他竟然都不开除他,他夫人怀疑他们之间有了什么暧昧。待叶玉书来提出辞职,身为办公室主任的老板夫人立刻一口答应,而且很慡快地叫他至财务室结算了工资,一副巴不得他赶快走,千万不要拖延的味道。

  程富元开车赶出去截住了他。

  叶玉书犹豫了半晌,才在他恳切的眼光下上了车。程富元给了他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点钱,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有一张我的名片。你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需要找我的,可以打我的手机。”

  叶玉书本能地立刻说:“钱我不能要。”

  “傻孩子。”程富元叹口气。“你要去津海那么远又那么险恶的地方,没有钱防身怎么行呢?唉,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总之,小叶啊,你要记住,生活不容易,以后心里要放开一点。”他语重心长地一字一顿。“凡事——都不要——太认真了。”

  叶玉书如雷轰顶,反复地想着这句话。他拿着信封,呆在路边,看着他的车离开,消失在汹涌的车流中。

  第3章

  耽美 申常青站在国贸大厦A座底层的大都酒家门口,看着国贸大道两旁相继拔地而起的充满现代气息的大厦,心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想起曾在西北那个千年古都待过10年的检察院。与海州这片最现代化、房地产价格最贵的地方相比,那幢灰色的办公楼简直显得像个huáng土高原上的小窑dòng。

  他身后装饰一新的大都酒家在这片只是初具规模的金融贸易区里,显得金碧辉煌,似乎向所有刚带着千百万资金上岛准备大展拳脚狠捞一票的富商们预示着灿烂的前景。

  申常青是个瘦瘦的中年人,个子中等,在普遍都是矮个的津海人面前,倒也算是鹤立jī群。

  他是学法律出身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得以进入检察院工作。十年时间里,他渐渐从满怀正义的文员做到了一个懂得“吃完原告吃被告”的油滑的检察官。

  他想起在家乡西安栽的那个筋头,却带着平静甚至窃喜的心qíng。

  那是由一个当时轰动了整个城市的案件引起的。

  有个男人怀疑自己的妻子与外人通jian,手持利斧砍死了他,然后自杀未遂。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中二十三斧,尸体惨不忍睹,头与身体只有一层皮还连着,腹部被砍得连里面的肠子都断成了一截一截的,还有胳膊与腿都只有一点筋腱连系着。案发现场在他们家中,当时血流满地,目睹者无不感觉惊心动魄。事后那男人朝着自己砍了三斧,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被闻讯赶来的其家人送往医院,抢救出来后被公安部门拘捕。他们的8岁女儿也在现场,当时就疯了。

  这个案件被报纸连篇累牍地登载,大家各施法宝,纷纷请了有关心理学家、jīng神病专家、法学家、名律师等,从各自的角度谈该名犯人的犯罪心理,适用的刑法,该案件审理后会是怎样的结果等等。整个城市街谈巷议,轰动了很久很久。

  不过,人都是同qíng弱者的。一个女人死得这么惨,不管她生前有过什么行为,都已经不重要了。事qíng发生后,众口一词几乎都是声讨那个杀人犯的,声势之浩大只能以法院的每张公告上都用滥了的词汇“民愤极大”来形容。

  申常青起初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案子。他是负责经济案件的,对于刑事案与民事案一向不太关心,只不过偶尔遇见同事会随口问一句,将之做一个寒暄的谈资而已。

  事qíng坏就坏在他刚结了一个拖欠700万货款的大案,而且由于他的从中斡旋,原告、被告终于同意庭外和解,双方皆大欢喜,全都对他很是感激。这个案子让他颇有斩获,他很得意。按照他的工作年限,每年他可以休12天的假。这个案子结案后,他决定开始休年假,并且准备到北戴河去渡过这12天,看看有没有什么艳遇。

  正当他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志得意满地盘算着的时候,进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年轻女孩子。

  此刻,当申常青倚在大都酒家门边,沐浴着热带仲chūn时节欢乐的阳光时,他仍然忘不了那个女孩子清纯的脸。

  女孩子满是惧意地走进来两步,便停住了,张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细声细气地问:“请问,您是申……”

  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嗫嚅了半晌。申常青放下茶杯,静静地打量她,耐心地等着她说话。良久,她方说:“您是申老师吗?”

  申常青一向十分注意保持绅士风度,这使他在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多的单位里反而显出一份与众不同的雍荣。他听了女孩子的问话,温和地笑起来:“我是申常青,您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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