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鏡春華/濠镜春华_蓮生/莲生【CP完结+番外】(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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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阵急促铃声,几个衙差闯将入来,劈头便问:「沉鱼在这儿么?」逸清还想借词搪塞过去,那沉鱼勉qiáng起身道:「在。」便束手就擒。逸清还生怕沉鱼供他出来,岂料沉鱼竟道:「这位先生见我负伤,好心收留,他既不知qíng,带我回去便是。咱家行将就木,不必连累别人。」

  沉鱼被押到衙门去,对劫标一事,一五一十,尽数招认。可问到乌香去向,那沉鱼却守口如瓶,任凭严刑bī供,依然不发一言。衙门众人见他好生倔qiáng,只好将他收监,容后再说。几个狱卒看他不顺,心qíng不佳,一见他发病,就把他绑起来一顿鞭打。

  沉鱼身上虽痛,心中却是释然。这皮囊,遍体鳞伤也好,支离破碎也罢,如今还有那个珍视?师父已死,浮笙又不相往来,落雁那句「去死」,亦在他耳畔久久萦绕。他伤重如此,也挨不了几日,不如早日同师父,如今该是娘亲,重聚罢了。

  话说昊天标行里头,那浮笙除了每十日送药去逸清处,便在府上独自神伤,日日魂不守舍,任若晓出尽法子逗他哄他,依然不屑一顾。这夜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身杀气,劈头便要见浮笙。

  浮笙一见来者,正是久违qíng人,心中惊喜难捺,唤道:「师兄!」对方却不由分说,抄起身旁一把木剑便刺向浮笙;只见他身法似电,剑影如虹,完全不似有伤,瞬间便刺出十几剑,纵使木剑无锋,亦教浮笙势难招架。

  诸位或许不解,沉鱼不是收监了么?怎会身处昊天标行?还要从收监那时讲起。沉鱼日日教人nüè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居然有人来保他出狱。只见是个瘦削少年,着件鸦青斗篷,同那县官一同入牢,一路有讲有笑,行到沉鱼牢前,见他半死不活,便道:「如今当家jiāo代,若这厮肯赔货道歉,劫标一事便一笔勾销,权当一场误会,也省了你们功夫。」

  那官道:「少当家海量宽涵,只是这厮劫的是朝廷贡品,如今货还未寻回,咱家不好jiāo差。」那少年笑道:「不打紧。咱家自有办法,定不会害官老爷难做。」

  那被称作少当家的,便是昊天标行柳若晓。这日正好若霜笑天不在,其他人又各有各忙,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若晓早晓得到这日家中无人,便着人接沉鱼出狱。

  其实沉鱼着紧的所谓乌香,不过是张浸过乌香的油纸,包着些普通糙药。沉鱼遇见的几个标师,皆是若晓使人假扮。既然是一场误会,不过是小孩子捉弄人的把戏,官府怎还会追究?若晓到衙门赔了罪,罚了几两碎银,便悠哉悠哉的,回家看大龙凤。

  眼见那两人酣战,若晓坐到一旁,一路削木,一路听刀剑相jiāo之声,看似毫不在意,心中不禁暗喜。这场决战,正是他一手策划。探听到沉鱼要乌香救落雁,便故意放出风声,引沉鱼劫标,聘人将他打个半死;待沉鱼就擒,再到狱中保他出来,着他同浮笙比武,若他赢了,便可保八咏楼周全;这沉鱼xingqíng刚烈,纵使他不顾自身,亦会顾同门安危,定必会同这浮笙酣战一场,其时他几时死,如何死,尽在他柳若晓掌握之中。只要这沉鱼一死,断了浮笙念想……,再想法子教这浮笙待他死心塌地,亦再不是难事。

  只见沉鱼招招夺命,直取浮笙要害,那浮笙却守的滴水不漏;沉鱼招数纵使变化万千,亦伤不了浮笙分毫。见丝毫bī不退浮笙,沉鱼越发急进,剑招越来越快。又过了数十回合,浮笙不知是可怜他,还是真守不住,教他剑尖点中左肩,痛的后退了好几步。沉鱼见一招得势,更是连消带打,浮笙吃痛,亦反攻不得,只好以守为攻。

  突然沉鱼剑势一顿,浮笙见是机会,趁势反扑,却见沉鱼面色有异,便收招退开几步。沉鱼只觉后劲不继,喘道:「你这剑法那个教的?」浮笙道:「当然是师兄你!」见沉鱼面色发青,满面冷汗,不顾那沉鱼手执兵器,上前为他抹汗,隔着那手帕儿,悄然抚过他脸。

  沉鱼不做声,倒不是由他放肆,而是无力反抗,垂首皱眉低喘,硬撑着立在原地。浮笙急问:「师兄可受了伤?」沉鱼一把推开浮笙,怒道:「不关你事!」

  若晓本想他赢回浮笙,但见浮笙从来就心不在己,一见了这沉鱼,顿时旁若无人。又想自己待浮笙素来不薄,生怕他难过难受,这厮得浮笙钟爱,却弃之如敝履,煞费浮笙一片真心,更是对这二人好不妒恨,即刻又计上心来,望着那两个,冷笑一声,又削下一片木屑。

  沉鱼只觉气血上涌,险些吐出血来,却不想失威于浮笙,硬是吞了下肚,又摆出个架势道:「再来!今日定要分个高下!」浮笙道:「师兄!莫非我俩之间,果真难逃一战?」沉鱼厉声道:「你我之间,早已毫无瓜葛!」浮笙凄然道:「好!若我死于你手,此生亦是无憾。」便取来两柄铁剑,一柄与那沉鱼。

  沉鱼接过剑,望着面前旧爱,只觉无比熟悉。原来多年来浮笙未变,变的只是他自己。若当年未遇落雁,一路同这人双宿双栖,今日又是何等光景?

  眼见那人剑拔弩张,自知不能在此时念旧,想起他教浮笙练武时,不慎跌伤,从此毁了一世前程,又怒意重燃,不由分说,一剑刺向浮笙面门。浮笙见他来势汹汹,侧身闪开,作势回刺一剑。岂料沉鱼方才只是虚招,实招后发先至,直取他咽喉要害。

  浮笙本就无心恋战,眼见避无可避,便要教他刺穿咽喉,弃了铁剑,欣然合眼。岂料剑尖碰到他喉结处,戛然而止。浮笙只听弃剑之声,方才睁眼,只见那沉鱼身形一晃,勉qiáng站稳,看也不看浮笙,反倒向若晓作揖道:「少当家,得罪。」

  不等浮笙反应,沉鱼转身便发足狂奔,一路闯入野外密林,已不顾前头有无去路。也不知奔了多久,沉鱼脚步越发沉重,见已无人追来,终于不支,跪倒在地,咳了好几口血,便倒在树下。数月来新伤旧患,已将他折磨的不似人形;勉qiáng挨到如今,却觉再也起不了身。

  沉鱼抬头望去,枝叶之间,点点繁星,似夜空撒了一片银沙。如此美景,若不是躺在树林里,恐怕亦难得见。不知浮笙在这儿住了许多年,可有闲暇这般躺卧,望望牛郎织女星?有念及此,沉鱼不禁失笑。弥留之际,心里头始终还是那浮笙,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心,瞒不过自己的qíng。这许多年来,兜兜转转,不过是场闹剧。落雁那里值得他万千宠爱?自欺欺人了许多年,如今醒觉,亦未为晚也。

  偏偏此时,乌云蔽月,来路一片漆黑。沉鱼亦倦了,正要睡去,却听一阵急步。不知来者是否浮笙?若真是浮笙,他定要表明心迹,多年来离离合合,恩恩怨怨,辗转百花丛里,却不如故人好。那脚步越发接近,他打起jīng神细看,还未认出来者何人,突然一阵钻心剧痛,便仰面倒在树下,不省人事。

  回说昊天标行,那浮笙把伤处包扎妥当,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沉鱼,正要出去寻之,撞正若晓进门。只见那若晓满面得意,在浮笙耳边低语道:「阿浮,你很恨那沉鱼么?」浮笙不假思索道:「恨!」若晓笑道:「是么?咱家便如你所愿,替你铲除他了。」

  浮笙面色一沉,道:「你说什么?」若晓淡淡道:「咱家方才见他在林子里歇息,便赏了他一箭,谅他也挨不过今晚。」浮笙非但不高兴,惊的面色煞白,当即不顾伤势,夺门而出。若晓见浮笙心如刀割,实在十分解气,不由得放声狂笑;可他这般机关算尽,却发觉自己再三示好,于浮笙而言,依然不如一个将死之人,笑毕,竟伏在门上恸哭不已。

  那浮笙披荆斩棘,呼唤的声嘶力竭,却只闻回声,不听应答。直到清晨,几乎翻转整个树林,才在一处树下,发觉有个躺卧身影,行近一看,赫然是那沉鱼。晨光下,沉鱼安然沉睡,几缕乱发散在额角,面色却显苍白,浑身沾血,胸口cha了支箭,创口处一片殷红;随着他胸膛起伏,那箭亦微微搏颤。

  浮笙见此,即时跪倒在他面前,哽咽道:「师兄!」随即潸然泪下。自从当年反目,分道扬镳,多年风风雨雨,浮笙居然从未想过沉鱼会遭遇不测;他当年亲手将沉鱼赶走,如今眼见沉鱼将死,痛楚更胜自己受苦,便不管他听不听到,将多年思念眷恋,尽数与他倾诉,见他纹丝不动,更是悔不当初。

  沉鱼听他声音,过了片刻,竟自醒转,望见故人,竟如少时般一阵暗喜,开口想唤声他,却说不出话来。浮笙喜极而泣,唤道:「师兄!」见他半梦半醒,又道:「咱家带你回家!」正要抱他起身,却见稍稍移动,都引的他一阵呛咳,只好由他枕在石上,又道:「师兄你等我!我去唤人来!」

  沉鱼拽住他衣角,轻道:「不……必……」却又咳出血来,瘫软在地。浮笙见状,顿时泪如雨下,轻轻托起他背,道:「师兄,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当初赶尽杀绝,师兄就不会受这许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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