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林西县内的大街上就垒起了沙袋。两方面都架起了重机枪,及至天明时分,榴弹pào也拉过来了。
这两支军队在投日时,于军火弹药方面都得到了很充分的补给,如今战争一起,打的分外有声有色。队伍中的日本顾问们劝阻无效,便向承德那边发去急电。稻叶大将得知此事后,深感莫名其妙,同时就派了三好太郎前来斡旋。
林西那边是战火纷飞了,而身在马家屯的三锦,却是满不在乎。他认为让严云农给自己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qíng——如果严云农让人给睡了,自己也会去为他出气的!
现在他在千秋雅志的指导下,一心忙着治军,而且从中感到了极大乐趣。“多司令官”听起来多么威风,比“校长阁下”神气多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知道只有等部下军官全称自己为校长阁下之时,这多司令官的位置才会稳如泰山。
站在学校后山新开辟出的打靶场里,三锦向一位关教官请教,虚心学习手枪she击。
关教官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还曾远渡重洋,在德国大学中研究过法西斯主义。他自恃文武双全,为人相当高傲,xingqíng也偏于bào戾。经过一番理论讲解之后,他紧贴着站在后方,一手端住三锦的手腕,一手搂住三锦的腰,口中指挥道:“校长阁下,she击时身体要紧张起来,不要把肚子鼓的这么大!”
三锦挺了挺胸膛,低声辩解道:“我没有鼓肚皮,我是刚吃过饭。”
关教官依旧严肃:“那也请您尽量收腹吧!然后瞄准——注意弹道高——好……”关教官收回手后退两步:“您试着开一枪吧!”
三锦眯起眼睛又仔细瞄准了一番,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关教官吃惊的发现三锦打了个十环——不过是打在了旁边的靶子上。
“咦?”他困惑的走过来,伸长脖子望向前方:“怎么会偏到那里去了?”
远眺着思索片刻后,关教官缓缓回过头面对了三锦,郑重其事的说道:“校长阁下,您得把视线调整到正前方才行!”
三锦点点头,摆足了架势又开一枪。
依旧是旁边的靶子,十环。
关教官的头上有点要冒火。站在三锦面前,他竖起一根手指头,试图聚拢起三锦的目光:“校长阁下,请您看我——不要对眼,看着我就可以了!我就是前方!往前方开枪,知道了吗?”
三锦很虚心的点头。待关教官退下后,他扣动扳机,这回一环未得,gān脆把子弹打没影儿了。
关教官叹了口气:“校长阁下,在下有些头疼,想要请假休息一会儿。”
三锦挥挥手:“回去吧,辛苦你了。”
关教官很颓然的鞠了一躬,而后转身退下,心中还想:“这要是我的学生,我就打死他!”
三锦在打靶场内消磨了整个下午。晚上回房吃过晚饭后,他就觉得手臂手腕手指一齐疼痛,简直不能弯曲。巴达荣贵找来药酒,使出打虎的力气为他按摩了一顿。他受刑一样疼的魂飞魄散,有心láng嚎几声,可一想自己身为校长,多少要顾及点面子,便牙关紧咬,热泪盈眶的忍了下来。
翌日清晨,他半边身子都酸痛不已;可吸过大烟,吃饱喝足后,他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又去打靶场了。
如此过了几天,他那she击技术渐渐有了起色,正是沾沾自喜之时,三好太郎来了。
许久不见,三锦发现这三好太郎十分见老,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头发居然有了花白的趋势。双方寒暄了几句,三好太郎便直奔主题:“多王爷,林西马司令官和严司令官在打仗,你知道这件事吗?”
三锦很痛快的点头:“我知道!”
三好太郎向他探了点身:“那这其中的缘由……”
三锦没等他说完,便抢先答道:“妈的马国英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老严就替我出头了。”
三好太郎皱起眉头,在眉心中挤出一个“川”字:“那你可知道,这战争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吗?”
三锦心中忖度着三好太郎的心意,脸上却依然是满不在乎:“那我不知道。反正老严要是不把姓马的打死,我就饶不了他!”
三好太郎这回找到了祸首,立刻起身上前拉起三锦的袖子:“多王爷,看来战争果然是因你而起,那你现在跟我去趟林西吧!”
三锦仰脸望着他,固执的不肯动:“我gān嘛要去?再说祸首不是我,是马国英!他那什么……前一阵子来这儿,偷偷把我打了一顿!”
三好太郎认识他也有两年多了,总觉着自己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所以亲切之余,也就不再见外,把他当成儿子训导:“那不过是私人恩怨,不该因此挑起这样的大战!走吧!我们一起去做个调解人。马国英毕竟是兴安军的司令,你们在一个地方谋事,还是化gān戈为玉帛,合作起来的好。”说着他又拉扯三锦的衣袖:“走,走。多王爷,听我的话。”
三锦手臂用力,下意识的就要挣开,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压下了这个念头,转而讲起了条件:“那马国英就白欺负我了?”
三好太郎恨不能将三锦拎起就走:“不会的,我到时让马司令官向你道歉。你是我这边的人,我也不能让你受兴安军的委屈。”
三锦听到这里,才不甚qíng愿的站起来:“三好先生,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往林西走一趟吧!”
第36章 调解之结果
严云农站在喇嘛大院门口,东张西望的扫视了四周,而后一抬手,示意身后副官凑过来。
“就让便衣队埋伏在院子后面,一旦我这儿出了响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上冲,听见没有?”他低声吩咐道。
副官答应一声,扭身跑去传令。而严云农放下手,随即迈步走入院内。
喇嘛大院,顾名思义,本是一位大喇嘛的房产。该喇嘛一贯中立的有如瑞士一般,所以三好太郎便选定此处,借下来当作斡旋谈判之所,以求平息严马二人之间的剧斗。严云农来得早了,进院后发现连三好太郎都没有来,便在正房端坐下来,十分耐心的抽烟喝茶。
如此过了片刻,马国英也到了。
站在喇嘛大院门口,马国英挥手叫来一名副官,掩人耳目的下了命令:“带人到院后树林子里蹲着去,一旦我这儿闹起来了,你们马上就打过来,什么也别管,听见没有?”
副官领命而去,带着卫士班偷偷绕路,溜去了院后。然后一到那处,就见一帮全副武装的便衣人员静悄悄的坐在树下。两方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瞬,那副官便带人向旁边挪了挪,也围着大树坐下了。
再说马国英这边,因为知道严云农同日本人勾结连环,关系比较密切;便担心他会和三好太郎串通起来,对自己不利。思前想后的,他在院内又留下了两名机枪手——这两人就趴在角落处,将机关枪架起来瞄准了正房。
如此布置了一番,他觉着有安全感了,才迈步进房,迎面就看到了严云农。
严云农端着茶杯,向他很突兀的冷笑了一声。
马国英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的坐下了,表qíng相当威严。
严云农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一脸要怒不怒的神气,也是不说话。
两人沉默相对了良久,院门口起了喧哗,原来是迟到的三好太郎终于到了!
如今已是六月天,三好太郎西装革履,热的发昏,一路擦着汗快步走来。三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他穿了一身夏服,是立领的短袖衬衫配着长裤皮鞋,又斜挎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头脸gāngān净净的,瞧着正像一名朝气蓬勃的青年学生。
随着三好太郎进门后,他直奔了严云农,一歪身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顺手将那个帆布书包抱在怀里打开,让严云农往里看:“松王派他女婿给我送了一些桃子罐头,我给你带了六个。”
严云农略觉吃惊:“你怎么也来了?”随即又把手cha进书包底下托了托:“这么沉,你带它gān什么?真是!”
埋怨完毕,他和马国英同时转向三好太郎,致以混乱而热qíng的问候。三好太郎来时在一些琐事上同三锦费了许多口舌,导致谈判尚未开始,他已然哑了嗓子,并且感到了眩晕。
倒出一粒仁丹含进口中,他疲惫的向这二人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好,好,两位司令官来的早啊。天气太热,两位也是事务缠身,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好不好?”不等人回答,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好的。”
三锦这时候忽然来了殷勤,掏出一个铁皮罐头费力打开封口,笑嘻嘻的端到三好太郎手边的桌子上:“三好先生,你别急,边吃桃子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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