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种人,虽然不用讲什么qíng面,但毕竟这次他什么也没有对我做,我本来算不得自卫,再打胜之不武。
我想了想,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他看向我的目光痛苦,又满含温柔。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眼神,不由一楞。
现在的状况,令我不由得想起上次,他投向我,从惊疑,到逐渐变得凶狠的眼神。
这次找我回来,为什么不按照他那时的心意,狠狠拿我出气,找我报复?
这个念头一动,我拔腿就走。
"别走。"他在地上嘶哑着声音说,说完大口喘了下气,痛苦地皱起眉头。
"帮你叫医生。"我简短而冷淡地说完,向门走去。
我不认为我这次可以照上次的样逃出去,本来就没有逃走的念头。
只是打到他,我是觉得解恨,但我却做不出在旁边观看他痛苦姿态的事。
我不是他。
他一下从地板上坐起来,脸带惊喜。
马上意识到我语调里冰凉的冷意,他明朗起来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
接着,又朝我笑了:"我还是很高兴,你肯和我说话。"
我不理他,扭头向门走去,他低声叫住我:"已经没事了,不用看医生那么麻烦。"
是认为我力气不够吗?我皱皱眉头。
他咧开嘴笑,虽然笑得有点龇牙咧嘴:"看你,又多想了不是,你刚才那一拳真的很狠,我都痛得以为自己快没命,幸亏我身体qiáng壮,经打,恢复能力又好。"语调说不出地温柔。
既然他说不要紧,我也没有必要多事,于是停下脚步,只心里对他刚才那段诱哄般的说辞心存厌恶。
"过来扶我一下吧。"他在地上坐着,用两手支撑着身体,声调虚弱地向我微笑恳求。
我站在原地,不动。
不想去扶他,碰到他的身体。
等了一会儿,他笑了笑,自己用手撑着,挪动几步到chuáng边,背靠上chuáng沿后,微微喘几口气。
我在旁边冷冷看他。
做出一副挨了打不还手,还自己疗伤的qíng圣样子,给谁看?
他仍然对我笑:"那帮我倒杯水吧,我真的没有力气。"
我冷着脸,走去倒了水,递给他。
他飞快地一饮而尽,把杯子回手放到地上,咳了几声,却伸手拉住我正收回的手,不放开。
"没事了,我好了。"他对我笑着,抚抚胸口,"不过刚才真的很痛,像要断气了。"
我侧过头去,想我那时何止一瞬间的像要断气呢,我是长时间地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何况你被打是你自己招来的,做这苦ròu计给谁看,你活该而已。
他一直看我的反应,我丝毫不为所动。
他经得起挫折,再笑了笑,握紧我的手。
握了很久后,他吐了口气,看着我没有看向他的眼睛,无比诚恳地缓缓说:"其实只要你愿意打我一下就看我一眼,打我一下就和我说句话,帮我倒杯水,只要不要我的命,我都心甘qíng愿。"
听到他说"命"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么严重的话。
如此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可真不像他。
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着温柔,蕴含深qíng,娓娓而来,绝不低三下四。
我只越过他的身体,看地毯上的花纹,心里什么也没想,什么感觉也没有。
虽然他说得qíng辞恳切,但我面上和心里都是一片漠然。
那最初的大半年里,他何尝也不是这个样子,最后我遭到了什么。
那之后他好象真的没什么事,第二天照样jīng神焕发地去上班。
晚饭时他没有回来,我被佣人请下去吃饭,态度恭谨地告诉我他不回来了。
我点点头,准备开饭,他如果不是忙,那就是出去调适心qíng,或者做什么新的计划去了,毕竟昨天晚上他说到那个份上,我还是不理他。
佣人在旁边吞吞吐吐:"先生不让说,但其实他是发了烧,在公司里吊盐水。"
我抬眼看他一眼。
"昨天陪您出去淋了雨,又受了伤,今天上了一整天班,下午发了烧,还硬撑着,直到在办公室晕倒。"他似乎来了勇气,继续说,语调平稳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可怜,倒深得雇主的真传。
"受了伤?"我抬头问。
"是,在山上摔倒受的,您不知道吗?"回话的人一脸严肃,俨然在陈述客观事实的样子。
他的手下,倒都不是易与之辈。
我倒想知道一个人在山上怎么摔跤摔到肚子,唯一可能的qíng况大概只能是,他摔倒的前方有一根被砍断的小树桩,摔下去时刚好直cha他的腹部。
那场面一定很好笑。
旁边人从侧面观察着我,挑我想到树桩cha肚子,脸色不那么冷淡的时候,小心翼翼问我:"您要去看他吗,如果您去看他,先生一定很高兴。"
看来这就是目的了。
很明显,是他授意佣人来和我说这通话,劝说我去看他,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就不必和佣人说那么多。
他真是无聊,还决计把苦ròu计进行到底了。
左右无事,就去看看无妨,我点点头:"好,不过我要先吃饭。"
对方立刻热qíng起来,忙着帮我张罗,虽然倒是没像他雇主一般,来对我吃饭指手画脚,不过伺候不仅周到,而且主动,不仅是微笑服务,简直是咧嘴笑服务,整个餐厅的气氛都随之一变。
吃完饭换了一个人过来,问我要不要休息一小会儿,眼中却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我不想拿乔,说算了吧,于是冒出一帮人,害怕我反悔似地迅速把我打包送上了车,场面极热闹,车子出去很远,还有一群人在后面热qíng地向我大力挥手。
车开得飞快,一路上竟然也没遇到什么阻挠,不多久就到了他公司楼下。
司机和一个保镖去停车,我在其余人拥簇下乘VIP电梯去顶楼见他。
保镖殷勤地帮我推开他办公室的门,里面的陈设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再来到旁边休息室,推开门,开门的人jīng神振奋地向里面报告,说我到了。
休息室里的人立即从chuáng上坐起来。
他还在吊着盐水,我走过去,看着他。
周围的人无声无息退出了门去。
9
他看着我,微笑,过了半晌,我别过了头。
他轻轻对我说:"只要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我不理他,他看着我的侧脸问:"坐下吗?你昨天也刚发过烧。"
我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室无话。
他一直看着我,我一直看着别处。
我曾经来过他这里几次,都是我们要一起过周末时,他加班晚了,我开车来接他。
有一次他说工作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结束,让我去休息室chuáng上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他刚好完成工作,推门进来,明亮的眼睛,沉稳的表qíng,看着我。
那时我从chuáng上坐起来,看他,恰如他这时候在chuáng上看我。
那时候气氛极好,不像现在。
"过来一点吗?"他坐在chuáng上,还是和那时候一样笑着,问我。
我却不同了,我不答应,也不动。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变过,不同的,大概只有我。
是因为他的缘故,我迅速地成长了,但是他并不值得感谢。
隔了一会儿,他出声向我解释现在的状况:"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想换个地方见见你。"
我看着旁边。
他脸上一直带笑,又劝说我:"过来点吧。"
我仍然站在原地。
不想理他。
换个地方又怎么样呢,不想理就是不想理。
不要想你生病了就能诱我过去,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猛地眼前人影一动,他拔了针头,跳下chuáng来,猝不及防地伸手抱住了我。
我正犹疑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说话了。
"昨天开口和我说了第一句话,今天也在家里说了话,为什么还是不理我呢?"他紧紧抱住我,本来是笑着开始说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里有浓浓的难过。
我扭了扭头。
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
"再和我说句话,好不好?"他闷闷地问,"昨天都说过了。"
我不答,我找不出想和他说的话。
昨天我只不过是要去帮他叫医生,该说而已,今天,平时,我没有话和他说。
他抱我抱了好一阵,摸着我的头发,突然又笑起来:"没什么,忍不住抱怨两句而已,也只能和你抱怨了。其实只要看到你,我就觉得很高兴了,我们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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