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说者无心,不想郑纶却是听者有意,竟又想起自己刚才轻薄辰年,已是对封君扬不忠不义,他脸上一时红白jiāo错,尴尬愧疚,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來了。
他越是这样模样,邱三就更笃定了他是打伤了辰年,跺着脚叹息几声,忙叫人去喊侍女过來,又喊小宝去找郎中,自己则疾步往院里而去。
“不用,只找个侍女來即可。”郑纶将小宝拦下,跟在邱三进入院中,就瞧着邱三正在花藤下围着辰年打转,一脸的疑惑不解,瞧他过來,忍不住问道:“你把谢姑娘的xué道封住了。”
郑纶不语,直到小宝带着个侍女匆匆过來,他这才吩咐那侍女道:“你去把她怀里的东西摸出來。”
那侍女正是那日接辰年与灵雀她们入府时假扮辰年的女子,人很是机灵聪慧,闻言也不多问,就只沉默地走上前去,小心地将手探入辰年怀中,将那暗兜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辰年怀中揣的物品既多且杂,都是些不起眼的零碎小东西,等郑纶与邱三瞧着后面竟还掏出了两枚gāngān的枣子來,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均有些无语。
那侍女将掏出的东西用帕子包住了,jiāo到郑纶手上,郑纶看着当中两个小瓷瓶,却是不由微微皱眉,抬眼看向辰年,问道:“哪个是解药。”
待话问出了,他才想到辰年无法回答,便就自己低头去细看那小小瓷瓶,两个一模一样,只一个瓶口处缠着红线。
邱三那里才明白过來辰年是中了什么药物,从郑纶手中取过一个瓶子,拔下瓶塞,凑到自己鼻下去闻,口中说道:“不懂了吧,闻一闻就知道了,毒药都是无色无味的,。”
他话只说半句,下半句就说不出來了,手中的瓷瓶也一下子砸落到了地上,郑纶忙屏住呼吸,上前一脚将那瓶子深深踏入土中,又用土盖上,这才松了口气,却是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回知道哪个是解药了。”
他将另外一瓶打开,试探着凑到辰年鼻下,瞧她眼珠沒有乱转,便猜着自己是做对了,便就举着那瓷瓶去给辰年嗅,辰年深吸了几口气,又运功催发内息沿着经脉运行一周,这才觉得身体四肢重新听了使唤,不禁长长地吐了口气。
那气息碰到郑纶手上,却叫他心头一慌,手不禁抖了一下,手中瓷瓶差点落地,吓得辰年忙伸了双手去接,叫道:“可别再摔了。”
她拿过那解药,过去给邱三嗅,自己却是忍不住笑道:“这药哪里是能乱闻的。”
邱三沒修习过内功,又是直接用鼻子去闻的那**,因此好半天才缓过來,咋舌道:“这到底是什么药,怎地这样厉害。”
辰年笑道:“神医给的**,你说呢?”
她将那瓷瓶盖紧重新揣回怀里,又想起自己那些东西还在郑纶手上,便转身去向他讨要,郑纶将那帕子递到她手上,却又忽地伸手从中拈了一颗枣子,当作暗器往她身后打了出去,那枣子穿密实的藤蔓而过,所向之处就传來了一声惊呼,辰年忙绕出去看,就见不远处的墙角里,薛盛显的一个护卫捂着脑门往后仰倒过去。
郑纶身形随后也到,将脚踏上那护卫胸前,寒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來的,都看到什么,听到了什么。”
那护卫脑门上已是冒血,慌乱答道:“小人刚來,我家主上见谢姑娘久不回去,怕她出事,特命小人过來瞧一瞧,只听见谢姑娘说什么神医给的**,别的什么都沒听到。”
郑纶眼睛微眯,杀机闪现,脚上缓缓用力,竟是要将这护卫灭口,这护卫也是个机灵人物,惨呼之下忙看向辰年,求救道:“谢姑娘救命。”
辰年瞧得不忍,自己又应过要救下他们xing命,忙就劝阻郑纶道:“既然还要与薛盛显合作,就不要把事qíng做绝。”
郑纶这才慢慢抬起了脚,冷冷地看了那护卫一眼,道:“我留你一命,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便绕过那房角,沿着院中青石路径大步走到堂屋之前,提气向着紧闭的屋门高声说道:“薛二公子,请出來一见吧。”
半晌后,那屋门才缓缓拉开了,薛盛显苍白着脸,qiáng自镇定着站在门口,道:“郑将军。”
☆、第七十七章 人心难控
郑纶向薛盛显抱拳,道:“薛二公子,郑纶与你不说虚妄,你该知我这两年來为令兄做了多少事,我对他薛盛英忠心耿耿,不想他却yù置我于死地,实属迫于无奈,我这才不得不起兵反抗,却连累着你无辜受惊,这是我的不是,望薛二公子谅解。*/,//*”
薛盛显那里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來,忙道:“郑将军忠义,天下谁人不知,是薛盛英背信弃义,负将军在先,将军对他已是仁至义尽。”
他两人这般对答,众人都渐渐明白过來,郑纶这是暂时放过了薛盛显xing命,不说薛盛显身边的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便是辰年那里也不觉松了口气,
就听得郑纶又道:“此处简陋,居住不便,城中又还不甚太平,薛二公子不如随我一同回城守府暂住,可好。”
薛盛显瞧着郑纶衣甲沾血,周身杀气,想那城守府里必然早已是血流成河,自己进去也是羊入虎口,生死难料,闻言手上不由一颤,下意识地就看向辰年,只盼着她能出言阻止,
辰年瞧出薛盛显眼中的央求之意,可他身边还有这许多护卫,她一个人未必能看住了,去了城守府倒是也好,便就笑道:“郑将军所言极是,薛公子不如就搬回城守府,也省得再叫郑将军派兵來保护你,劳他分神。”
这话里的意思已是十分明白,便是薛盛显不回城守府,郑纶也会派兵过來看守,在哪里都是一样难逃,辰年看薛盛显一脸灰败,又笑了笑,道:“薛公子放心,我随你一同过去。”
薛盛显这才安下些心來,暗道辰年既能劝得郑纶不杀他,许得真就能助他逃回冀州,再说事qíng到了眼下这般境地,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随着郑纶回去,
众人便就随着郑纶一同出府,刚到门外,就有一员偏将纵马驰來,向郑纶禀报道:“将军,贺泽仍是不见踪迹,据说有人瞧见他是往南边逃了。”
郑纶一直紧抿着唇,眉宇间更是杀气凛冽,闻言只是冷声说道:“关闭城门,挨家挨户的搜,不论死活,总要见到了才行。”
那偏将领命打马而去,郑纶这才回头请薛盛显上马,薛盛显双股犹有些打颤,全靠手下扶了一把,这才能跨上马去,辰年那里也翻身上马,刚在马上坐好,就见邱三从门口追了出來,将一套青州军装塞给她,低声道:“回头换上这身,行事还方便些。”
辰年抿着嘴笑笑,道:“多谢。。”
邱三忙摆手,又嘱咐道:“多加小心。”
郑纶那里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一抖缰绳率先驰了出去,辰年双脚一磕马腹,催马走到薛盛显身旁,笑道:“薛将军,咱们也走吧。”
除却薛盛显的那几个护卫,四周皆是郑纶的兵马,黑压压一片,将街道两头都已封死,薛盛显无奈,只得策马随着辰年往城守府而去,邱三并立在门口瞧着众人走远,又怔怔地看了片刻,这才猛地回过神來,一边招呼着家兵关闭大门,一边大步往府内走,口中急声说道:“小宝,和我去书房。”
邱三大字不识几个,轻易不肯去书房遭罪,但凡去,就是有极要紧的事qíng,小宝不敢耽误,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待进了书房门,就瞧着邱三已是在挽着袖子磨墨,抬眼与他说道:“我说,你來写。”
小宝点头,上前用蝇头小楷将邱三口述的话一一录下,听他把昨夜之事说得详细无比,甚至连谁做了个什么动作,说了句什么话都要写出,不觉有些奇怪,问道:“三哥,不需写这么细吧。”
邱三却是肃然道:“需要,你我两个只是眼睛和耳朵,沒有脑子,我们只把看到的、听到的写下來,叫那位爷自己去琢磨。”
小宝点头,将那信写完折好,迟疑了一下,却又忍不住低声问道:“三哥,你发现了沒有,郑将军的嘴唇好像破了,之前他來的时候,我瞧着还沒有……”
“小宝。”邱三忽地低声喝断了小宝的话,盯着他缓缓说道:“你记着,你要还想好好活下去,不该知道的事qíng,就是摆在你眼前,你也权当看不见。”
小宝一时被他严厉的神色吓住,呆了呆才点头,“我记住了,三哥。”
邱三瞧他吓成这样,便就低低地叹了口气,又道:“小宝,聪明不是坏事,可有的时候不需要你太聪明,你就得装糊涂。”
小宝纵是聪慧,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邱三叫他又把那信念了一遍,听着沒什么遗漏之处,这才将信秘密送往盛都,
盛都,大将军府,封君扬接到密信已是七日之后,
他书案上并排着摆了三封书信,一封來自邱三,一封出自郑纶之手,还有一封是另派在青州的眼线传回的密报,三封信内容大同小异,俱是在说青州之变,只视角有所不同,当中数邱三那封信最厚,内容也最为杂乱无章,虽毫无重点,却叫他清楚地知晓了那一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仿佛亲临其境,酸涩苦辣,独自品尝,
封君扬似有些疲惫,用手揉摁着额侧太阳xué,将身体往后靠于椅中,片刻后,却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自嘲道:“纵是善算人心又能怎样,算到了,也不过是无可奈何。”
顺平一直垂手侍立在旁边,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说道:“小的觉得他不会背主,他那人的脾气,您最清楚,是又倔又硬的,贺泽与薛盛英这般bī迫他,行如此卑劣之事,他若不想坐以待毙,只能起兵取而代之,您看他对您丝毫沒有隐瞒,便是谢姑娘之事,也都是据实相告,可见其忠。”
封君扬却是浅浅地扯了下嘴角,轻声道:“顺平,你不懂,人心会变,我信他现在不会背主,可这不代表他以后不会。”他又静静地坐了片刻,淡淡吩咐道:“把信都处理了,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因连番战乱,皇宫各处损毁颇为严重,封君扬迎封太后与新帝回盛都之后,曾有意重建皇宫,还是封太后拒绝了,言新帝尚小,又无嫔妃,住不得那许多地方,国家真是危难之时,不该再为此事劳民伤财,纵是这般,封君扬还是下令将宫中几大殿并太后与新帝所居之处好好地修葺了一番,这才作罢,
封君扬进门之时,封太后正在殿内逗弄儿子,听得宫女禀报,只含笑瞥了弟弟一眼,便就又摇着手中的拨làng鼓去逗那榻上的小小婴孩,笑道:“幸儿,舅舅來瞧咱们了。”
封君扬解下披风扔给身旁的宫女,又在殿内站了一站,待身上的寒气都散尽了,这才走上前去看孩子,瞧着那孩子眉眼都已长开,白白胖胖甚是可爱,不觉笑道:“大姐,我瞧着幸儿好似又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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