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扬拿捏不住道长,不会是他。”
“难道又是崔习。”温大牙奇道,可随即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不能是他,他整日都被关在院子里,也不知晓咱们的事啊。”
温大牙一向是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他宁肯将众人一个个地排除,也不具体指出谁的嫌疑最大,辰年对他也算了解,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地问他道:“你觉得鲁嵘峰与朱振两个谁的嫌疑更大。”
温大牙眼珠子转了转,却道:“这两人面上瞧着可都不像。”
辰年不觉笑了笑,鲁嵘锋与朱振两个却是最有可能成为封君扬眼线的人,鲁嵘锋是曾随着朝阳子往云西去过,免不得了与封君扬有过接触,而朱振那里,她记得在虎口岭时,他曾和那个樊景云走得很近,樊景云可是封君扬心腹中的心腹,
她瞧出温大牙耍滑头,便也未深究,想了想,道:“你提起崔习來,倒叫我一事,咱们总这么关着他也不是办法,不如给他安排给去处。”
温大牙一听这个倒是极高兴,问辰年道:“把他安排到哪里去。”
辰年不肯直接答他,推开饭碗,从桌边站起身來,道:“我先得去看看他,去处我虽然给他想好,可要不要去,却要看他了。”
此时已过晌午,她叫傻大回房去歇着,独自一人往城守府后院走,崔习所住的小院靠近后花园一角,地方虽不大,却是绿树成荫,幽雅清净,那院门大敞着,一眼就能望见院内的qíng形,林荫下的石桌旁,崔习正在低头读书,
那门口处立着了两个看守,瞧见辰年过來,忙都行礼道:“大当家。”
这声音也惊动了院内的崔习,他抬头向着院外看过來,稍稍一怔,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缓缓站起身來,辰年屏退了那两个看守,不紧不慢地走到石凳旁坐下,拾起崔习刚才丢下的书卷,翻了翻见是本游记,笑道:“你在这里倒是清闲自得,茂儿呢,怎么不见她。”
崔习在辰年对面坐下,轻声答道:“她在屋里,刚睡下了。”
辰年点点头,停了片刻,忽地问道:“若说我身边有封君扬的jian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
崔习稍觉意外,想了一想,还是答道:“鲁嵘锋,或是朱振。”
辰年不觉失笑,道:“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崔习话本就不多,闻言也不说话,只默默坐在那里,
辰年瞧他这般,忍不住问他道:“崔习,我对你们兄妹也算有过救命之恩,你却是恩将仇报,将我的行踪卖给贺泽,你见了我也沒什么话要说。”
崔习抬眼看她,说道:“事qíng都已经做下了,便是再愧疚后悔,还有用吗。”
辰年一噎,半晌说不出话來,将他那话咂摸了一番,叹道:“你这话还是真对,事后再愧疚自责的,都不过是想着做戏给别人看罢了。”
两人又都沉默下來,辰年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说道:“可我以前是真信任你。”
崔习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眼帘却是垂了下來,道:“那日后就长点教训,别逮着谁都信,人心隔着肚皮,不好分清是黑是白。”
辰年道:“我也懂,只是觉得这样防來防去,算计着过日子,累。”
秋日午后的阳光虽然浓烈,可树荫下却只觉清凉,微风将石桌上的书卷chuī的哗啦啦作响,崔习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片刻,这才淡淡说道:“你不该留下我的xing命,当时一回寨子,就该杀了我以儆效尤,你是心有不忍,却会有人觉得你是心软好欺,身为上位者,要恩威并重才是。”
辰年自嘲道:“我从未想着要什么上位者,所求的,不过是个心安罢了。”
崔习知她來此必有用意,可瞧着她总不肯提及,心中多少有些诧异,他便是再心机深沉,毕竟还是年少,扫她一眼,忍不住问道:“來找我何事。”
辰年不答,反倒是问他道:“你所求的是什么,是养大茂儿,还是想为父报仇,亦或是为了一展抱负。”
崔习不想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一时之间竟有些迷茫,自从遭逢家破人亡之变,他所求的几经变迁,从一开始的苦苦求生,到后來的为父报仇,争霸天下,再到如今,便是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想要求些什么了,
辰年看了看他,又道:“你若一时想不清,我给你两日时间,想好了再告诉我。”
她起身离开,人还未走到院门,崔习便唤住了她,“我要一展抱负。”他坐在那里,双手扶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微微抬着下颌看她,那五官上虽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神色却是坚毅执着,重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一展抱负。”
辰年回身看他片刻,道:“好,那我送你去封君扬那里,至于他肯不肯留你xing命,会不会用你,我并不知晓,你敢不敢。”
第六章
知彼知己
辰年说道:“他极有才,曾在短短数月,就给我训了几千寨兵出來,你若使用得当,许得就能成为助你夺天下的一员大将。”
封君扬神色冷淡,道:“我手下有才的多了去了,不缺他一个,你若觉得他有才,你自己带回去用,我这里不要,把一个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的人放在身边,我嫌自己夜里睡得安稳,是么。”
“他说他只求一展抱负,不会再报父仇。”辰年说道,“更何况杨成之死归根到底是因他自己的野心,崔习已是想通了。”
封君扬轻声嗤笑,反问她道:“他说的话可能信,你吃亏上当一次不够,还要叫我跟着你一同上当。”
辰年沒得反驳,轻咬唇瓣,垂目不语,
封君扬哪里能看得她这般模样,生怕她再将那唇瓣咬破了,qiáng忍着才沒出声喝她不许咬那唇瓣,他将目光从她唇瓣上收回,冷声道:“你若是想杀他却不忍,那就jiāo给我,我替你杀了便是。”
他是故意说话气她,不想她却是点头道:“好啊。”
封君扬默默看她两眼,招呼顺平进來,道:“去把那崔习带下去杀了吧。”
“先等一等。”
封君扬淡淡一笑,问她道:“怎么了。”
辰年答道:“你既然知道我心软,就别当着我的面杀他,你先等一等,等我走了再说。”
“也好。”封君扬一本正经地点头,又问她道:“你什么时候走,我也好叫顺平早作准备。”
辰年并不与他斗气,心思转了转,问封君扬道:“你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崔习,所以不敢用他,我说得可对。”
封君扬知她仍不肯死心,斜撩了她一眼,道:“谢寨主,你不用拿话激我,你知晓我脸皮一向厚实。”
瞧他这般油盐不进,辰年叹一口气,无奈道:“不若这样,你先见他一面,可好,你觉得他能用,就留下,若是觉得不能用,我把他带走就是。”
封君扬不觉微微皱眉,问道:“我有些不懂,你为何对崔习这般上心。”
辰年默了片刻,低声答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带着茂儿刚从薛盛显的追杀中死里逃生,为求活路落糙在牛头山,那时茂儿不足一岁,崔习不敢放手,便是下山打劫都要背着她,瞧着他们兄妹,我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身上,想义父当年带着我是否也是这般艰难,所以,我不想他们兄妹死去。”
封君扬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好吧,我见一见崔习就是了。”
辰年闻言大喜过望,立刻亲自出门去寻崔习过來,待两人走到无人处时,这才低声嘱咐他道:“我估摸着,他杀是不会杀你了,至于他肯不肯用你,却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崔习颇为诧异地看了辰年一眼,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怎地劝得他肯见我这一面。”
辰年咧嘴笑笑,道:“一言难尽,软磨硬泡,能使的手段都使上了,着实费了我不少力气。”
说话间,两人到了封君扬屋外,辰年只叫崔习一人进屋去见封君扬,自己却等在院中,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也不知崔习与封君扬都说了些什么,顺平便将崔习带了出來,走到辰年身前,说道:“谢姑娘,王爷请您进去。”
辰年指着崔习问道:“他呢。”
顺平脸上堆笑,道:“王爷命小的先把崔公子带下去,说叫他先熟悉一下qíng况,过两日再给他安排事qíng做。”
“行。”辰年笑着点头,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子,十分得意地与封君扬笑道:“我就说他是个人才,沒说错吧。”
封君扬淡淡看她一眼,却是问道:“他那妹子呢。”
“我本是打算把茂儿一同给你带來的。”辰年答道,“不想早上出门的时候被我师父瞧见,她见那孩子根骨极佳,便就给留下了,说要收个可意的关门弟子。”
封君扬闻言轻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她,讥诮道:“谢寨主,你想我用那崔习,却不肯将他的妹子jiāo到我的手上,你这是做的何种打算。”
辰年迎着他的目光,恳切说道:“真是我师父瞧上了茂儿那孩子,我并未骗你,你也知我师父的脾气,行事向來随xing,毫无顾忌。”
封君扬微微眯眼,打量辰年,似是在辨别她话的真假,
辰年瞧他这般,不觉自嘲一笑,“你不信也是正常,换做我是你,这般凑巧的事qíng,怕是也不会信。”她低头,稍一沉默,又抬头看封君扬,道:“这样,你容我一段日子,茂儿我早晚会jiāo到你的手上。”
封君扬挑眉,问她:“你师父肯放人。”
辰年用力一抿唇瓣,道:“我去想法子,总之叫你能放心用崔习就是。”她起身要走,yù转身时却又停了下來,低声道:“封君扬,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也沒想过要在你身边安cha眼线。”
不管他如何辜负她,她确是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qíng,封君扬听得心中愧疚,涩声道:“我信。”
辰年qiáng自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忙就转身出了门,
城守府里,温大牙等得已有些着急,瞧见辰年终于进门,连忙迎了过去,一面打发傻大去门外守着,一面问辰年道:“怎样。”
辰年给自己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这才答道:“把人留下了,还向我讨要茂儿,看样子是有意用崔习。”
温大牙嘿嘿gān笑两声,道:“还是大当家有算计,竟叫静前辈提前收了茂儿做关门弟子,这早上可是有不少人都亲眼瞧见了,便是那内jian也会觉着这事只是凑巧,由不得那王爷不信。”
辰年却是摇头,道:“他不会信的,他哪里能这么好糊弄了,待拖上他一段日子,我就把茂儿给他送过去。”
温大牙有些惊讶,奇道:“还要把茂儿送过去,那咱们还费这周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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